玄瑶看着她眼中的泪水和幽幽之色,怜惜之心顿生,走过去情不自禁地把她揽在怀里,宽慰道:“我知道你想念你爹爹,你爹爹自然也很想你。你不要难过,我现在就告诉你关于血渊城的一切,过几天等我得空了就带你回去见你的爹爹,好不好?”
林玉怡点点头,慢慢止住泪。
玄瑶扶她到桌子边坐下,开始给她讲血渊城的事。其实玄瑶只是从血渊城匆匆而过,并没有太多地去注意这座城池,从他进城到出城总共不到两个时辰,他没有进过酒楼,没有住过客栈,更没有到过血渊城主的府邸。在玄瑶的印象里,血渊城没什么可说的,萧条衰败,人民稀少,一片破落景象。但是,既然血渊城是林玉怡的家,玄瑶为了要让她高兴起来,开始了在人间的第一次撒谎。
他记忆力奇佳,便是无心瞟过一眼的景物他都能清晰地还原。他把在血渊城见到的一切添油加醋地一一说给林玉怡听,跟她讲城中的小河,河上的曲桥,跟她讲酒楼的模样,街上的景况。玄瑶讲到这些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夸大,但也没有如实描述。
林玉怡神情专注地听着,听到她熟悉的地方她便反过来给玄瑶讲她小时候的趣事,讲血渊城的渊源,如此一来,玄瑶对血渊城以及世间之事又了解了不少。
原来血渊城乃是赤焰龙州里的八大主城之一,其他七座城分别为:神音城,处西方;施达尔城,处西北;轩辕皇城,处北方;雪城,处东北;紫龙城,处正东;花锦城,处东南;碧影城,处正南。八城依八卦方位而建,每座主城又有八座辅城环拱,各城相与为一,互为依托,共同守卫龙州赤地。三百年来,八大主城相处还和谐,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可不知道为何,这二十几年来八大主城却翻脸成仇,互相攻伐,天下才弄成了现在这样。
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不觉已经月上中天。
玄瑶此时又看到了林玉怡的另一面,很愿意听她说话,看着她丹唇轻启笑靥如花的样子,他心里就欢喜,说不出缘由。
林玉怡听玄瑶讲完了血渊城的事,知道血渊城没有遭兵火,也没有什么大的变故,想来爹爹应该还好,所以心情也舒畅了些,想家之念也略略得到了缓解。
夜已深沉,玄瑶见林玉怡已经微有倦意,便起身说:“林姑娘,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歇着吧。还有其他你想知道的,你明日再问,我都告诉你。”
林玉怡这才发现自己在这里已经待得太久了,便含羞一笑,向玄瑶告辞,起身往外走。经这一宿的长谈,林玉怡只觉得跟玄瑶的距离又近了一层,对他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玄瑶送她到门口,目送她离开。
林玉怡刚走了几步,突然转过身来,说:“玄瑶哥哥,跟你商量个事,可以吗?”
“好,你说。”
她抿抿嘴,柔声说:“我不喜欢你叫我林姑娘,这样称呼显得好生分。你也跟大师兄一样,叫我怡儿吧,或者玉儿也行,林妹妹也行,你自己选一个,只不要再喊我林姑娘了,可好?”
没想到她巴巴地要和玄瑶商量的竟是这么一件算不得事的事。玄瑶心里虽然觉着奇怪,但脸上一点没有表现出来,点点头:“好的,我从今就叫你玉儿吧。小玉儿,你该回去休息了。”
“那玄瑶哥哥,你也歇着去。我明儿再来看你。”
林玉怡见玄瑶答应了,也就心满意足了,朝着玄瑶嫣然一笑,一蹦一跳地走了。其实,这只是林玉怡的一个呆心思,她觉得既然已经跟玄瑶关系很好了,就不想彼此之间再有隔阂,连称呼上的隔阂都不该有。她觉得一声“林姑娘”把她和玄瑶之间的距离喊远了,不如叫小名来得亲近,所以才把这个当成一件极其要紧的事拿出来跟玄瑶商量。
玄瑶目送她下楼,看着她穿过园子,踱过荷花池,最后消失在院墙的另一边。他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大亮,就听见林玉怡在门外喊:“玄瑶哥哥,玄瑶哥哥,你睡醒了没有?”
玄瑶穿衣起床,打开门让她进来。
林玉怡四处一瞧,笑着说:“玄瑶哥哥,你昨晚睡得可好?大师兄让我过来请你过去用早膳。”说着走到床边帮玄瑶叠好被子,收拾好房间,然后拉了玄瑶的手,往偏厅而去。
外面晨曦微露,薄雾飘渺,鸟语花香,真是一个很不错的天气。
见二人走了进来,萧端忙起身笑着迎了上去。
“玄兄,昨夜睡得可还安适?”他又看林玉怡一眼,“听说怡儿昨天晚上又去闹你了,她总是这么不听话。林玉怡,你可要小心了,师父回来后我定告诉他老人家。”
林玉怡知道大师兄是在唬自己,嘻嘻一笑:“大师兄,什么是又啊?玄瑶哥哥才来第一天,我便是闹他也是第一次嘛。你又冤枉我,我也告诉师父去。”
她亲昵地挽着萧端的手臂:“我知道大师兄是不会告诉师父的,我往后听你的话就是了。再说,我昨晚并不是去闹玄瑶哥哥,是他睡不着我才去陪他说话儿的。对吧,玄瑶哥哥?”
玄瑶含笑点点头:“是这样的。”
萧端瞪了林玉怡一眼,捏了捏她的鼻子,说:“别仗着玄瑶哥哥疼你,师父不在家你就可以任意胡为。以后再这样,一定告诉师父。”
“好了好了,我改就是了。用早膳了,用早膳了,饭菜都凉了。”林玉怡拉玄瑶在桌子边坐下,自己挨着玄瑶坐了。
玄瑶见桌子上只有三副碗筷,便问:“他们呢?”
林玉怡知道他说的是谁,笑着回答:“大师兄将来定是天玄宫的继承人,众位师弟虽然敬他但也不敢越礼,所以不同咱们一处吃饭。”
玄瑶便不再多问。桌子上全是素菜,倒也甚合玄瑶的口味。
萧端歉意地说:“天玄宫也算是佛门之地,戒荤腥,招待不周还请玄兄见谅。”
玄瑶正色说:“萧兄,你我相识也算有缘,大家朋友一场,坦诚便好,何必总是如此客气?我要是觉得这里不好就不会来了,既然来了自然入乡随俗。你知道我见不惯这些俗礼,再要这样,我便走了。”
初次相遇萧端便对玄瑶很是佩服,相处的这段时间他又发现玄瑶于世间的礼节全然无视,更觉得他个性卓然,又见他神采俊逸,于无情之中颇显多情,于威严之中又见温柔,对他的钦服更是无法言喻,深觉此人值得深交。萧端虽然对世俗的繁文缛节也有颇多不以为然,但毕竟受礼法教化影响太深,许多时候还是会自觉不自觉地落入俗套,还做不到像玄瑶一样自然随性。这时听玄瑶这么一说,他意识到自己又迂腐了,忙想道歉,但转念一想自己道歉玄瑶不是更不喜欢吗?
他索性不再顾忌,哈哈一笑,说:“玄兄教训得是。今后大家就兄弟相称,也不要讲什么规矩了,朋友之间,坦诚为上。玄兄如果在这里住得惯就多住两天,五方山景色宜人,还是值得一逛的。来,兄弟敬你一杯。”
玄瑶初见桌上摆着酒壶已很是奇怪,天玄宫既然算佛门之地,酒自然是要戒的,现在见萧端给自己斟酒,更是不解。
林玉怡看出了玄瑶的疑惑,笑着说:“玄瑶哥哥不用奇怪,这不是酒,是采山谷中的幽兰花用山泉水浸成的饮品,只有酒香却不是酒,更不会醉人。宫中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待客,因为它闻着很像酒,所以就拿它来待客。我们叫它兰泉,平时也很少喝。”
玄瑶捧起杯,嗅了一下,只闻得一股淡淡的清香自鼻尖滑过,果然没有闻到酒精的味道。
“玄兄试试看,看口感如何?”萧端说。
玄瑶便抿了一口,只觉清凉滑腻,妙韵无穷,像是嘴里噙了一朵兰花,清香中夹着一丝甘甜,甘甜中又带着几分清香,入喉即化,沁人心脾,吞下去后心里竟也有一股清凉的感觉。
吃罢饭日已三竿。萧端对林玉怡说:“怡儿,师父不在,宫里还有很多事需要我去处理,待会你陪玄瑶哥哥四处逛逛。你要听玄瑶哥哥的话,不准再胡闹了,听见没?”
“知道啦,我有那么爱胡闹吗?大师兄真是的。”林玉怡撇撇嘴,答应道。
“玄兄,”萧端转过头,“家师不在,宫里有些事还需要我去料理,就不能陪你了。让怡儿陪你逛逛,她如果再胡闹,你便告诉我,我惩罚她。等我办完事便过来找你说话。”
玄瑶点点头。萧端又吩咐了林玉怡几句,返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