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间行走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孩拉自己的手。玄瑶一惊,但感受着那只柔软纤细的小手所传递出来的温度,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愉悦感,于是就由着她拉着,微笑着点点头。
林玉怡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忙放开手,脸腾地一下红了,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玄瑶哥哥,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
萧端见此情形,哈哈一笑,指着林玉怡说:“真是小孩子心性,刚才在师兄面前不知道害羞,现在怎么知道了?你往后可得改一改了。”
林玉怡拉着萧端的手,不依地说:“哼——,大师兄又笑话我。我不过是太激动了嘛,又不是故意的。玄瑶哥哥都没有笑,你更不准笑。”
“好了,师兄不笑你了。我知道你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但玄瑶哥哥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已经累了,让玄瑶哥哥休息好了你明天再问,也不急于这会子。玄瑶哥哥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你有的是时间问。你也赶紧回去休息。”萧端正色对林玉怡说。
林玉怡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大师兄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纠缠下去,于是点点头,说:“那好吧,玄瑶哥哥,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等你休息好了我再找你,我有好些话想要问你呢。”说完向玄瑶一笑,向玄萧二人微一行礼,便跑了出去。
玄瑶看着林玉怡离去的背影,呆呆地出神。
“玄兄,玄兄。”
萧端喊了两声玄瑶才反应过来,问道:“萧兄有什么事?”
萧端笑着说:“玄兄应该也累了,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房间,我带玄兄下去休息吧。”
玄瑶点点头,随萧端往里间走去。
这是一间极好的上房,陈设一应俱全,布置得雍容典雅,墙壁上挂满了字画,都是龙飞凤舞,超凡脱俗。桌子上摆着一个兽形香炉,屋子里香烟缭绕。
萧端说:“不知道这里玄兄是否住得习惯?如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家童,千万不要客气。”玄瑶点点头。
“那玄兄就歇着吧,我不打扰了。”说着走出去,顺手带上门。
天色将晚。
玄瑶坐在桌子边,看着觅红尘发呆。他想起刚才林玉怡拉着他的手时的情形,心里又升起一种柔软的感觉,很奇妙,这种感觉他之前从来没有体会过。他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林玉怡这个女孩,心里就会觉得很亲切,很希望能再次握着她的手,感受那只手的柔软和温度。
这样一坐就是两个时辰,家童送过来的晚饭他也没有动。屋子里早已经暗了下来,一层浅浅的月光从窗户纸里映进来。
玄瑶起身过去打开窗户。
这是处于二楼的一间房,能够看到窗户下面是个不大的花园,里面有一方水池,里面种满荷花,有些还是蓓蕾,有些已经绽放。池子周围植有竹子和各种花卉,月光下显得格外秀美。晚风一吹,荷叶田田,竹影婆娑。
玄瑶仰头往着那一轮圆月,静静地站着。
冷月,幽香,静寂的庭院。
每次看到圆月,玄瑶都会想起那个他要找的有缘女子,一想又是半天。二十四年了,仍然一点线索都没有,他不知道还要走多少个这样的二十四年。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此刻,他突然觉得那轮明月跟他一样,也好孤单,独自在天上一呆就是几千年。忧伤像开遍天空的龙凤花,疯狂地在他心里蔓延。
此刻,他发现自己很想很想那个不知道身在何处的有缘女子。
泪水,像坍塌的城墙,在他眼睛里破碎,然后,垮落下来。
他转身回到桌子边,坐下,点亮了蜡烛。他呆呆地看着不断燃烧的蜡烛,看着烛泪正一滴滴滚落到锡台上,晶莹透明。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这是他在人间听过的一句诗,以前并不懂什么意思,今天,看着摇曳的烛光,他好象有些懂了。
烛泪还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滚,无穷无尽。
外面想起了敲门声,玄瑶起身开门。
林玉怡正站在门口,摇曳的烛光映在她俊俏的脸上,更添了几分妩媚。
“玄瑶哥哥。”
“是林姑娘,有事吗?”玄瑶见是她,失落的心里有了一丝欣慰,把她让进屋里。
林玉怡在桌边坐了,说:“我睡不着,便起来在园子里走走。经过荷花池的时候看见你屋子里还亮着灯,知道你还没有睡,就过来瞧瞧。玄瑶哥哥,你也睡不着么?是不习惯吗?”
玄瑶摇摇头:“我四海为家,居无定所,早就习惯了。只是刚才想起一点往事,一时睡不着。”
“玄瑶哥哥你知道吗?今天我特别高兴,我们天玄宫很少有外人来的,便是有人来也都是师父的朋友,又不能跟我说话,时间长了实在有点闷。没想到今天你却来了,能跟我说话,而且还那么有本事。”林玉怡抿着嘴,笑着说。
“所以你高兴得睡不着?”
“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林玉怡摇摇头,又看着玄瑶,“玄瑶哥哥,你真的是从血渊城来的么?”
“恩。”
“玄瑶哥哥,你能跟我说说血渊城的情况么?我知道本不该现在打扰你的,但我实在等不及了。”林玉怡急切地望着玄瑶,脸上有些忧愁之色。
玄瑶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她会对血渊城如此感兴趣?便问道:“你跟血渊城有什么渊源吗?”
“当然啦,不然我也不会现在来打扰玄瑶哥哥你了,”她轻声说着,拿起小剪刀剪灯心,“我家就在血渊城里,我就是在那里长大的。”
原来如此。“既然你家在血渊城,为什么你会在天玄宫?”
她走到窗前,靠在窗台上,手托下巴看着那轮月亮,缓缓地说:“我爹爹就是血渊城城主。我家原也是世家大族,人丁众多,血渊城便是祖上创下来的基业,可是到了爹爹这一代已经大不如前了,我那些叔叔伯伯在连年的战乱中死的死,散的散,没有留下子嗣。妈妈过世得也早,妈妈过世后爹爹便没有再娶,所以爹爹也只有我一个女儿。
“在我六岁那年,血渊城连续几天发生了许多桩离奇的怪事,很多小孩无缘无故地失踪了,再也找不回来,找到的几个也都是些漂浮在护城河里的尸体,听说小孩的心肝和肾脏都被挖了去,很是恐怖。爹爹虽然加强了城里的守卫,就连血渊城里最厉害的四大神将都被爹爹叫去巡夜,但是仍然会丢孩子。那段时间人心惶惶,许多人家没有办法,只好整日把孩子关在屋子里。
“正巧师父从血渊城经过,听说这件事后就答应帮爹爹追查。后来,凶手终于叫师父查到了。师父说劫小孩挖心肝的是魔灵所为。我不知道魔灵为什么不肯放过小孩,他们肯定很坏。师父他老人家很厉害,几天之内就铲除尽了在血渊城为非作歹的魔灵。
“爹爹为了感谢师父,便邀师父到家中做客,以略尽地主之谊。师父一见到我便说我生得好,但是也正因如此使得天人共妒,如若养在家里怕是活不过二十岁,只有皈依佛门才是唯一的破解之法。那一年妈妈已经过世了,只有我和爹爹相依为命。爹爹很疼我,他从来没有想过让我在他百年之后能接替他掌管血渊城,他只是想我能够平平安安的,可是要我皈依佛门他又于心不忍。
“爹爹问师父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师父只是摇头。爹爹很为难,想留我在身边,但又怕真的如师父所说的那样。师父见爹爹左右为难,便说愿意收我为徒,在他门下习修佛法,这样就不用出家了。爹爹见有如此折中的办法自然也欢喜,但师父说我只能半年回一次家,其余时间都必须呆在天玄宫里修炼。爹爹无法,只得答应。
“去年,瘟疫横行,盗贼蜂起,魔灵趁乱更是越发的猖獗。师父说这两年是我命里的关键时期,于是连一年回两次家的定例也取消了。爹爹为了我的安全着想,便听从师父的安排,也狠心不让我回家,所以我已经有两年没回血渊城,没见到爹爹了。”
林玉怡转过身来,望着玄瑶,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她说:“玄瑶哥哥,我真的很想血渊城,真的很想念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