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结束这次伤心之旅的时候,霍达给兆丰大帝留下一封万言奏章。这是他用了一夜的时间,饱蘸了他的心血,一气呵成的。这最后一个晚上,他并没有听从秦元国的吩咐,透过天文望远镜去看邃密神幻的天象,他认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远胜过那神奇的宇宙,那就是这个岌岌可危险象丛生的国家。
尽管这次京城之行,几乎使他万念俱灰,但饱学多年的儒家经典仍让他心里象燃烧着一团火一样难以入睡。
霍达把这封厚厚的奏章交给莫扎,拜托他转呈皇上的时候,莫扎当时只是微微一笑。
莫扎想挽留霍达再住上几天,看到霍达去意已决,也就没再拦阻。他是真心挽留霍达。直到现在,他仍然认为霍达是唯一能与他探讨无穷奥秘的同志。他很想象当年那样,与霍达一齐围坐在火塘边,一边吸着自制的烟卷一边共同遨游在无限宽广的知识海洋之中。
他一直都钦佩这位一同长大的兄长。玛雅有史以来最杰出的俩位精英,有着共同的对知识的渴求,也有着共同的对生活的寡欲。但莫扎是个能随遇而安的人,除了在学术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固执和狂热以外,对人间百态皆能视而不见。
作为对他发展大秦帝国文化教育作出不磨灭的贡献的奖赏,兆丰大帝给他修建了这样一座豪宅大院,他没有拒绝,又给他拔了三十个家仆,他也没有拒绝。如果兆丰大帝再奖励他什么,大概他也不会拒纳。但他却不会象别的大臣或学者,利用自己的威望和成就去索取什么。
他对国家事务有自己独到而颇有见地的看法和观点,但除非兆丰大帝躬身求问,他绝不会主动去讨皇上的厌烦。他从不去拜望京城的达官贵人,除非那些人主动找上他的门来,包括现在朝中灸手可热的那些人物。对于上门的客人,他也不逢迎,话不投机也至多是缄然不语,从不恶语相向。
正是由于他这种散淡的无为的态度,使他避免了好几场劫难。在霍达离开京城这几年,先后处决和流放了十几个大臣,其中来自玛雅氏族的五人。这些人或是结党诋毁皇上,或是在早朝公开顶撞皇上,或是什么也没说过,但被皇上疑为同党,一块拉出去被斩了脑袋。
莫扎没有卷入这种政治倾轧,不是害怕招来杀身之祸,而是源于他沉默寡言的天性。祸从口出不是他的发现,而是他天生就很少去张口说什么。就象他现在接受了霍达留下的这份厚重的奏章。奏章没有打封,他猜到霍达在里面写了什么,但他没有去看。他只是觉得霍达是多此一举。
走就走吧,还留什么万言书,兆丰大帝的态度你还没感觉出来,讨那嫌。想是这么想,他还是拿出五十两银子,连带奏章让家仆一并送给官廷大臣罗扎了。到是对霍达留给他的霍文耀,他倍加诃护。这个聪明异常的孩子,他一眼便喜欢上了,时时带在身边,并安排一个家仆专事伺候。
那时的莫扎还热衷吟诗作赋,把此作为埋首浩卷之余的消遣。在后花园里,他边踱步边吟诵,霍文耀竟然都能一字不差的记在心里。好多次,他回到书房要记载方才酝酿好的诗句,写了上句却怎么也想不起下句。
他便把要睡觉的霍文耀喊来,让他复述,霍文耀不仅丝毫不差的给他把诗念下来,还能自做主张的将个别押韵不当的字词给他改正过来。这不能不让莫扎大为惊异。再怎么说,这也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呢。从此,霍文耀的存在使他突然有了一种父亲的感觉。
那时的莫扎虽然年过四十,但还没有娶妻生子。他的不婚曾是大秦帝国流传很广的轶闻趣事。有关他不能结婚的隐情苦衷,是京城达官贵人酒后茶余津津乐道的话题,并有好多个大相径庭的版本。
最被人议论的是他传宗接代的那个东西压根就不能行房中之事,也有人说他是同性恋者,也有的说他是阴阳人的传说,可以自支自取,自慰自乐。
但谁也没敢当面询问过这位面部表情一向呆板而且有些阴沉的教务大臣。而聪明绝顶的莫扎何尝不知道外人会对他有所非议,他只是懒得去解释。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怯婚和不婚是源于二十余年前目睹霍达夫妻大打出手而留下的心灵创伤。
霍达结婚时刚十五岁,莫扎十三岁,其实玛雅族的男人,十三岁便洞晓和实践着男女之事了。这是一件无师自通的事情,开始遗精便有了****。
只是他们刚赶上兆丰大帝实行一夫一妻制,不能象他们的父亲,可以随便出去找一个女人解决生理需求。何况那时的他们正被诗书经典浸染得压抑了****的勃动,并且接受了达摩老师引经据典的教化,认为****乃是必须克制的邪恶之事。
这种教导也许对天生就****旺盛的霍达没产生多大影响,但爱钻牛角尖的莫扎却终生都厌恶他所认为的丑陋之举。其实,他也是凡身肉台,有七情八欲,也曾对周边的美女佳丽有过心动肉跳,但霍达妻子的粗泼让他对女人彻底失望了。
霍达的妻子在结婚前,要说也是一个秀丽妩媚的女人。但是,新婚不久,这个来自苦艾族的女人便将撒泼的天性暴露无遗。即便是当着莫扎的面,她也会把霍达骂个狗血喷头。
应该说,霍达还算一个基本称职的丈夫,作为第一代玛雅民族真正担当大任的男人,霍达几乎是无可挑剔的。他不象玛雅族的许多男人那样,出去拈花惹草,也不去勾引兆丰大帝出征后还未被遣散的宫女,也不酗酒打骂妻子儿女。
他将自己的俸禄原封不动地交给妻子掌管。尽管如此,霍达的妻子仍然经常在家里叫骂不止。这无疑给尚未成婚的莫扎留下极为偏激的印象,女人是老虎。
之后,即便兆丰大帝亲自出面为她选择女人,他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一个正当壮年的男人,在夜晚不免寂寞和感觉到情不自禁的烦躁,但莫扎有自我排遣的办法。
他有数不清的教务方面的事情需要处理,有无穷无尽的奇思妙想需要记载传述,而且,还有许许多多莘莘学子等待着他去教化引导。这些繁杂的事务,日渐消蚀了他的****,以至在十年之后,他竟然对男女之事已经感到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