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再欣赏自己的杰作,开始向后撤退。有俩个小匪徒出于人道主义,过来搀扶想快走却走不快的朱伯理。秦元霸默许了他党徒的这种善举并与朱伯理并排走在一起。
"州长也烧死了吧?"朱伯理问身边的一匪徒。
"那当然。他又没长翅膀。"
"那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匪徒们不懂他的话,奇怪地瞪着他。
"国不可一日无君,州不可一日无长,玛雅州府地辖千里,怎么能没有首领呢。"朱伯理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喃喃自语。
"没有了更好。你以为有那些狗屁官员会有什么好。"匪徒们天然对政府有一种仇视,何况这些州府官员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剿灭他们。
走出约有二十里之后,朱伯理猛然一惊,断然甩开俩个小匪徒的手臂,全身仿佛注入了活力,面色红润地大声对秦元霸道:"元霸,我有一句话要和你说。"
"有什么话你就快讲。"秦元霸对他的话向来不感兴趣,时至今日,他仍然认为这位迂腐的老师没说过一句有实质意义的话。
"我要单独与你讲。"朱伯理整了整已褛褴不整的长袍短褂,气态轩昂地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
秦元霸觉得他很可笑,老爱摆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这大概就是读书人的毛病。与他一起上学的同学,现在也有在州府混事的,他们见了他,也是这么一副德性,好象每说一句话,都关乎国家大事,他都懒得理睬他们这副酸样。
这里依旧能看到空中的烟云,嗅到辛辣的烟味,但毕竟已走出很远,听不到官兵们在火海中挣扎的哭叫。秦元霸一时觉得什么都索然无味,又解下腰里的那个酒葫芦,他不想听朱伯理的宏篇大论,他想,这个瘦老头如果再说他讨厌的话,他就一脚将他踹下一米之外的山沟里。
"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朱伯理两眼炯炯,有如两束火光照着秦元霸。
"我能有什么打算?"秦元霸懒懒地看他一眼,"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你知道州长这一死意味着什么?"
"我管球它意味着什么。"秦元霸饮了一口酒后,准备把空葫芦扔到山沟里,他童心未泯,想听一下葫芦掉进山沟里发出的声响。
"你想不想当州长?"朱伯理咄咄逼人地盯着他茫然空洞的眼睛。
"当州长?我能当了?我没有那能耐"。秦元霸由惊诧到惶惑,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他虽然早两年就从体型上象个成年人了,但脑子里却从没想过什么深远的事,包括他的血统将来会带给他什么。
"我会辅佐你的。"朱伯理迫不急待地说出他孕育了许多年的梦想,只是时机不够成熟,或者没有恰当的条件,而今天,机遇却不经意地猝然而至。
"你贵为皇子,本来就应拥有天下,至少应当封侯赐爵,统霸一方。现在天遂人愿,玛雅州长丧命,这或许就是天意。你借此良机,自立为州王,待来日再面奏皇上。我想皇上也会恩准的。"
秦元霸第一次认真地思考问题了。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认认真真地想过什么事,一直浑浑噩噩地过着活一天混一天的日子。此刻听朱伯理一讲,他再愚呆也能想到这意味着什么。
这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所以他垂头低眼地想了片刻,就大吼一声道:"他妈妈的,就听你的了。杀进他州府去。"
他手下的喽罗不过二十余人。但这二十余人都是可以一当十的亡命之徒,战斗力极强,何况如今又有了老谋深算的朱伯理先生。
朱伯理也喜出望外,他原来还怕这个乳臭小儿不答应,那样,他饱读经书十数年而引发的雄心壮志就无从实现了。他其实从心里压根就瞧不起不学无术的秦元霸,但非常珍视秦无霸的身份。
他从霍达撰编的经史中,看到过至少五六个这样拥戴皇室后裔从而成就大业的事例,何况秦元霸是个货真价实的皇子。只不过兆丰大帝忙于国务,将他遗忘罢了。
但他的身份肯定有威慑力,也肯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膨胀起来,成为奇材异宝。今天,终于有了可以一用的机会。
"现在还不能进城。"朱伯理已适时地进入了军师的角色。"敌众我寡,不能强攻,只可智取。据我所知,州府内现在至少还有一千官兵,他们训练有素,而且占据有利地形,强攻只会失败。我们且等天黑时分,再偷袭不迟。"
"就听你的吧。"秦元霸不懂得什么战略战术,也无兴趣深究细问,索兴将攻城之事一并交给这位往日并不放在眼里的老师,到时只要吩咐他一声,他就带人往里死拼硬打就是。
"我还有一件事要说。"
"有什么话你就快说。"秦元霸已快不耐烦了。他从小就很讨厌这位老师婆婆妈妈的唠叨。
朱伯理沉吟了一会,道:"既然你把夺取州府的筹谋交给我,就应当明确我统领一切的权力。"
那时的秦元霸对一切政治术语都很陌生,便奇怪地,"权力?什么权力?"朱伯理严肃地说:"就是你的这些人都得归我指挥,令行禁止,服从调配。"
"这好办?让他们听你的就是了。"
"你应当举行个仪式,正式拜我为军师。"
"军师?"秦元霸也搞不清这个词的含义,"随你的便吧。"
但他在召集众兄弟对朱伯理行了跪拜之礼后,还是补充了一句:"你们都给我记住,从今以后,我是老大,军师是老二,不听命者斩。"
攻城行动定在了午夜一刻,事先,朱伯理已经把几个人悄悄派进了城里作为内应。留守在州府内的官员已经得到州长和两千官兵丧身火海的消息,加强了戒备,但也不过是增加了几个岗哨。
他们根本没有料到,远未成气候的秦元霸之流会来攻城夺地,他们不过是一批地痞和流寇而已。倒是满城充满了悲哀,人们沉浸在震惊和惶恐之中,对另外一场可能随之即来的屠杀毫无防范。
朱伯理对这次攻城充满信心。在最后几年的教书生涯里,他内心始终骚动不安。读得书越多,他越对这个世界充满渴望,对自己卑微的身份就越感到莫大的委屈,由此也就愈发的增强了建功立业出人头地的念头。
那时的大秦帝国还没有开科考取,读书人并没有看到生活的多少希望,各级政府录用官员,除了少数人是因有战功外,几乎全部是有裙带关系的人。
类似朱伯理这样饱读诗书的人,大都在碌碌无为的生活中自生自灭,只有一小部分人经了商,做了尚可裹腹的风水先生。当然,还有一些人被达奇招了去,在军工厂用自己的知识制造杀人的武器。
朱伯理也曾有机会去达奇迁移到玛雅的军工厂,但他果决地放弃了,他对自己的未来充满别的希望,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个可堪大用的英才。不过是命运一直没给他展露锋芒的机会罢了。现在,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秦元霸算不上明主,而且是他熟知的流氓无赖,但他有高贵的身份。这正是他一直视之为可以利用的对象。他甚至感谢上苍赐于了他秦元霸这个活宝。
在他看来,秦元霸越蠢越好,他完全可以把他当作一个摆设的傀儡。但朱伯理没有想到这个貌似憨傻的小儿,竟然先他想到了必须首先解决武器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