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达当天便知道了霍桑被抓捕的消息,是霍桑的儿子,在时隔三十年之后,不仅能制造枪支,而且能制造原子弹和导弹的名叫霍文耀的向霍达报告了这一不幸的消息。那时的霍文耀不过七岁,但已将父亲所有的书籍经典诵读了近一半。
当然,很多东西是知其然,不知所以然。还在他讶讶学语的时候,霍桑就强制性逼迫儿子学这种连他本人也是刚刚入门的文理知识。霍文耀当然对这种味同嚼乐毫无刺激的文化不感兴趣,但霍桑却天生有一种执拗和认真的脾气,他非要在儿子身上,看到又一个圣明式的霍达。他对相国霍达崇拜到简直无与伦比的地步
。自己是不可能有那么大的造化了,所以把满腔的热情就全部倾注到这个乳臭未干的儿子身上。那时的霍郡已经能造出纸张,霍桑便把家里的四面墙壁全部书写上各种文字图画,只要他在家,从黎明起床到深夜入睡,他就只做这一件事,教儿子认字。
大概也是霍文耀天生聪慧,到霍桑被抓之前,这个生得虎头虎脑,有一双狐狸般明亮敏锐的眼睛的孩子,已识得近一千个文字,并能背诵数十首:"鹅鹅鹅,曲颈向天歌"之类的诗歌。每当霍桑因公去郡署禀报政务,他总要带儿子去面见霍达,希望能让儿子得到霍达的亲自指点。
霍达很喜欢霍文耀,并将他认做自己的"义子",而且渐生一种舔犊之情。他奇怪地发现,这个霍文耀比自己的儿子更象童年的自己,聪明而且固执,文静而耽于思索,对任何一件事物都有一种穷根究底的欲望。
当然,霍达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也是很不错的孩子。他们也都很聪慧。最早从师于莫扎,后来他便将儿女带到身边,亲自督教。他现在唯一担心的的是,自己的这仨个孩子都有一种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叛逆心理。
他说东,仨个子女偏要说西,他说南,仨个孩子偏要说北,而且将歪理说得头头是道,让你无法驳斥。而霍达他是已形成定势思维的人,有时简直无法从被仨个孩子设置的知识迷宫里理出什么头绪。
他经常气急败坏地指责他们,但是又深感无法象重生他们一次改造他们冥顽不化的思想。后来也就听之任之了。霍达把这三个"逆子"的叛逆归罪于他的夫人。尽管他贵为相国,却一生都无法和妻子在任何一件小事上取得过一致。
这个来自胡图族的女人,生得天仙一般,却有颗狂放不羁的心灵。直到年近四十,这个女人仍然保持着艳若桃花的美丽,也同样保持着婚前一样的智商。
她拒绝一切先进的来自文明世界的知识。到死也保持着她们胡图族人的愚昧的近似自虐的生活方式,喝动物的血,吃动物的脑汁,而且是还没有彻底死掉的动物,这种几乎是惨无人道的饮食习惯,让早已进化文明了的霍达实在难以忍受。
"但是,我爱她的美丽。"这是无可奈何的霍达对自己做出的无可奈何的解释。他不忍抛弃她,所以就得容忍她,接受她。他俩除了性生活,几乎在每一个问题上都会发生争执,都会产生泾渭分明的矛盾。大概,这也就是他的仨个孩子形成执拗叛逆心理的肇由吧。
好在霍达每天都有许许多多处理也处理不了的政务,所以,每天除了与露丝同床共枕之外,俩人很少再发生正面接触。仨个孩子在没有文化的露丝的熏陶下,虽然个个满腹经纶,但个个都有母亲一样的对世界的不同看法。
所以,霍达在厌倦了自己的仨个子女之后,特别的喜欢和钟爱这个与他童年非常相似的霍文耀,有一次,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和霍桑说,能否将这一义子真正的名副其实的让他收养。
霍桑是个天生不会看眼色行事的人,他当即拒绝了既是上司又是老师的这一要求。"霍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如果再有一个,我就把他送你老人家了。"
当时,霍达确实有点尴尬和不快,但他毕竟是胸怀里能撑得开船的相国,马上哈哈一笑,顾左右而言它地:"我和你开个玩笑,我不是还有俩个儿子么。"
霍达是真喜欢霍文耀。每当霍桑抱着或是牵着霍文耀来,他总要倾其所有,让霍文耀吃喝个够,然后放弃所有的事务,陪他读书,陪他下中国象棋。
不时,还抓过他粉嘟嘟的小手爱到极点似的咬上一口。他心里深知霍文耀会成大器,比自己那两个逆子要有出息。但他也的确没有料到,时隔若干年,这个孩子竟然造出能把这个世界彻底毁灭掉的核武器。
那个下着濛濛细雨的下午,当这个未来的科学家被其母亲牵领着冲进郡署的时候,霍达并没有想到他最喜爱的官员已被兆丰大帝抓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