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太监来传圣旨,要莫扎即刻进宫的时候,他连头都不想抬,只说了一句,"看不见我正忙着么。"太监恼火得很想暴揍一顿这个以怪僻著称的"驸马",但他们目前还不敢,尽管他蔑视圣旨,出言不逊,究竟他还是帝国的二品大员。
他们一再恳求他放下书本,进宫去面见皇上,莫扎还是带搭不理。他们的耐心终于坚持不下去了,不管莫扎如何歇斯底里的挣扎,他们还是四个人一齐将他又推又拉地押上了车,带到了皇宫。
车一开进皇宫,莫扎就不动手脚了,象被点了穴一样乖顺得象个初入夫家的姑娘,而且双目紧闭。
虽然京城早已处在饥馑之中,万物萧疏,死寂一片,但皇宫内依旧张灯结彩,象过节一样。
被太监们拥推下车的时候,莫扎微微睁开眼,突然虎啸狼嗥一般长叹了一声气,吓得几个太监一下撒开了手,他们以为身体干瘦的莫扎会象烂棉絮一样瘫倒在地,惊魂初定才发现,莫扎倒背着手走到了他们前面。
兆丰大帝这时在养心殿半睡半醒地等待着什么。自从从墓陵回来,那个凯撒已经不来骚扰他了。但他仍然白天黑夜地做着奇里古怪的梦魔,一把长剑和一把精致的手枪分别放在他枕头的左右。
这实在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摆设,只有兆丰大帝自己心里清楚,剑是他用来对付包括凯撒在内的恶鬼,枪却是用来抵御手握现代武器的那些阵亡在围剿农民起义战场的将士冤魂。
他听见有人进来,但没有睁眼,只到一个太监附在他耳边说,"驸马爷到了",他才慢慢睁开沉重的眼皮。
莫扎走近他,但没施跪拜礼,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这个他心里承认的旷世奇才,从来没讨过他的喜欢。他鼻子哼了哼,想欠身坐起,后来还是躺着没动。
"不知陛下传臣有何公干?"莫扎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就止不住内心的厌恶把头低了下去。
"咳",他长叹一声,欲言又止。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说是好。
"莫非陛下想禅位?"莫扎没有耐心久立于此,干脆率直地问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他大惊失色,只到现在,他还没下定决心,也从未对任何人明确地表示这个意思。
莫扎轻叹一声,"陛下如果想禅位,就及早退吧。"
"寡人并没想禅位。"他瞪了莫扎一眼,他很早就讨厌和反感别人猜测他的内心隐秘。
莫扎沉默半晌,突然叹口气道:"既然陛下不想禅位,又传臣做什么呢。"
他心腾地一跳,这个鬼家伙看来果然睿智过人。"你以为朕该禅位了吗?"
"该了。"莫扎似乎连犹豫也没有,"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想必陛下更清楚,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也没有谁见到过能执柄千秋的帝王。"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点了点,莫扎的虽然率真得不好听,但说得非常在理。"朕自降天以来,开启荒蛮,教化百姓,拓展缰土,创建帝国,是史无前例之伟业,前无古人之宏举。"
说到这里,他突然听见几声哂笑,侧眼细看,看见莫扎仍旧似乎在凝神细听。没有讥笑的意思。难道刚才不是莫扎在笑么,他有点不快的扬声道:"你说,难道不是吗?"
莫扎身体似乎动了一下,但依旧低着头,不卑不亢的回答道:"小臣听说在老园子那里发掘出一个凯撒的墓室?"
这显然是在含沙射影地对他的"史无前例"进行攻击,他很想唾这个书呆子一口,但一想,这个讨嫌的家伙也许不是故意对他诋毁,便眯上眼叹一口气:"听说你一直在研读佛经,不知佛家对此有何解释?"
"苍茫宇宙,日月行运,更替无穷。我们人类也不过瞬间倏忽之过客。"
兆丰大帝沉默了,象睡着了似的,毫无声息。莫扎抬眼看看,又摇摇头,正后退欲走,兆丰大帝突然睁开了眼睛,"你说朕是否应该禅位?"
莫扎几乎是不待他话声落地,便快人快语地回复道:"朕是该禅位了。"
"你说,朕该禅位于谁呢?"
"太子元国。"
"元国太子柔弱慈仁,怕难以以主宰天下,其它皇子你看谁更合适呢。"
莫扎当即道:"没有谁比元国太子更合适。"
兆丰大帝于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睁大眼睛左右看了看,发现并没有别人,又道:"谁可辅佐太子呢?"
"拉巴丹。"
"塞里维亚呢?"
"此公当杀"。
兆丰大帝瞪大了眼,"呼呼"喘起了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