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项工程继续下去,大秦帝国必亡。但他无法阻挡这种灭亡的势头了,而且只能助长和推动这种势头的发展。这就是他自己很清楚的悲剧所在。他已经做好了逃亡国外的准备,暗地里将自己的资产兑换为金币,以预防一旦事发,自己好轻装出逃。
事发之前,他觉得最应该解决的当务之急,便是马上除掉霍达。万一,他难以支撑局面,兆丰大帝将霍达释放出来,他很难躲脱霍达对他的清算。这个固执倔强的老头,尽管听说只求速死,但谁知道他一旦东山再起,会不会对他这等人进行血腥报复。
他原想用下毒的办法置霍达于死地,但连续两次都被监狱长列图识破了。几乎每顿饭,列图都会用监狱的警犬先行试用,不出问题才让他敬重的囚犯进食。
塞里维亚不得不采用别的办法。他先是向兆丰大帝报告霍达对皇上诅咒,然后找来一个精通大狐国文字的人,编造了一封大狐国国王致霍达的秘密书信。
这封无中生有的信件中称,大狐国与霍达约定,里应外合推翻兆丰大帝的残暴统治,然后推举霍达为大秦帝国的总统。作为交换条件,霍达答应将北部五省割还给大狐国。
这封一看就是荒涎离奇的书信,无论从时间,地点,用词都难以经得起推敲的东西,却惊出了兆丰大帝的一身冷汗。
对于塞里维亚向他报告的霍达对他的不恭和愤恨之言,他都能心平气和地一笑了之,但对这种里外勾结,叛国篡位的斗胆之举,他却无法再容忍了。
"送一瓶酒,让他上路吧。"兆丰大帝紧扪胸口来抑制自己的心绞痛,悲凉地摇摇头。"寡人一直待他不薄呀。"泪水顺着他焦黄的脸颊淌了下来。他的确很伤心。
塞里维亚心里已乐得有些哆嗦,但他强忍着欣喜,陪兆丰大帝叹一口气说:"是啊,圣上对他恩重如山,他却一心想篡权僭位,确实是人心叵测呢。"
兆丰大帝已经气得没有说话的力气了。他心里其实一直非常矛盾,尽管塞里维亚封锁消息,但还是隐隐约约听到来自全国各地的坏消息。
他开始怀疑塞里维亚的处事能力,而且已在考虑释放霍达出狱,降级使用,让他想法挽回颓败的局势。但是霍达却在暗地里与大狐国密谋要颠覆大秦的江山,是可忍孰不可忍。
塞里维亚已急不可待地下达他的圣旨去了。赐毒酒鸠杀大臣,这是兆丰大帝对建有功勋的王公贵族施行的最仁慈的处决手段。而在此之前,塞里维亚还期待用车裂的刑罚处置他早已恨之入骨的霍达。
塞里维亚带着圣旨和毒酒走出皇官,秦元国便获知了兆丰大帝要毒死霍达的消息。他带着拉巴丹驱车到教育部找秦元春和莫扎,想以最快的速度挽救霍达的生命。但是,秦元春和莫扎却不知去了那里。
秦元国只好返身进入皇宫。兆丰大帝在休息。秦元国不顾四个太监的阻拦,径直闯进了养心殿。他刚迈进养心殿,便发现有一门迫击炮迎面对着他,他不禁吓了一跳。
事后才知道,这是兆丰大帝有意把炮口对着大门的。塞里维亚刚接走圣旨,他眼前便接连不断地出现幻影。幻影中有他早已死去的爹娘,有早已魂飞尸灭的玛雅,还有许多他喊不出来名字,但他的确很熟悉的人;还有他童年印象中的阎王小鬼。
这些人轮流登场向他吼叫。他听不清楚他们吼叫什么,但清楚地意识到他们在向他呐喊,呼救。他浑身颤动,像打摆子似地哆嗦着。尽管几个太监往他身上压了好几床被褥,他仍然感到十分寒冷。后来,他让太监把迫击炮对准大门,才感觉好了一点。
他用被子蒙住头,缩在被窝里仍然牙齿打颤,恐怖的幻影渐渐地淡了去。他已经好几个月没这么发病了,这次莫名其妙的惊恐让他彻底丢了皇帝的脸面。
在最恐怖的时刻,他抓住俩个太监的手死也不放,流着泪道:"好兄弟呀,救救我吧。"太监们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只好任由他的手指死扣着他们,只到他们胳膊上滴出血来,兆丰大帝仍不肯松手。
秦元国冲进来的时候,兆丰大帝已停止了哭泣和呻吟,但仍如同皮球似的紧紧缩成一团。他连头带身都用被子蒙着,乍看上去,象床上卧着一头狗熊。
秦元国喊了两声"父皇",见仍不答应,便一把扯开了被子。兆丰大帝像撒泼的小孩,又重新将被子裹在头上,如此三四次,才瞪着眼吼道:"你要干什么?不知道寡人怕冷吗?"
秦元国顾不得哄劝,气喘呼呼地:"父皇,你不能杀霍达呀。"
兆丰大帝眨巴眨巴眼,从惊恐中渐渐镇静下来:"他要篡位,他要谋害寡人。"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霍达忠贞报国,一代贤良,怎么会篡位呢。"
"他,他就是要篡位。"兆丰大帝说着又要扯被子蒙头。
秦元国又可气又可笑,他死死揪住被角不让兆丰大帝蒙头,"父皇,收回圣旨吧,千万别杀霍达呀。霍达一去,大秦必亡。"
兆丰大帝如痴如呆地坐在那里,好久才清醒过来似地叹了一口气,"朕言已出,不能再收回了。"
"此时收回成命还是能来得及的。"
兆丰大帝轱辘了几下眼睛,无力地抬起胳膊,"好吧,你去传旨,免霍达一死好了。"
秦元国顾不得再与兆丰大帝多言,转身就冲出养心殿。兆丰大帝目光痴痴地看着秦元国奔去的背影,想再兜头蒙被,发现已经一点也不感到寒冷了。
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更改自己的圣旨。过去,无论他当时便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是事后有过什么懊悔,他从来就是将错就错,一错到底。
但是,这唯一一次的悔改,也已经晚了。
气喘呼呼的秦元国奔出皇宫,便乘车追赶带着圣旨的塞里维亚。让他想不到的是,早在一个多小时之前,塞里维亚也是用同样最快的速度去执行兆丰大帝的圣旨。
他的车有警车开道,有三百人组成的皇家卫队护卫,一路呼啸,而秦元国的车则在街市上几次被熙攘的人流和汽车堵塞得难以通过。百度监狱在垣丰郊外二十公里处,等他的车冲出京城,离百度监狱有几公里的时候,他看见了弃车徒步的莫扎和他的姐姐秦元春。
低头慢步的莫扎没看见冲过来的汽车,倒是秦元春看见了弟弟几乎飞起来的轿车。她向秦元国飞驰的轿车招了招手,秦元国本不想停下,但他看清秦元春是从百度监狱方走来的,便让司机将车倒了回来。
"快上车,和我一起去救霍达先生。"
莫扎抬起头来漠然地摇了摇,"已经晚了,霍达可能已经上路了。"
"不会吧。"秦元国仍心存侥幸。
"塞维里亚已去半个多小时了。"
秦元国顿时颓然地跌坐在地上,"我带着父皇的圣旨呀。"
秦元春恨恨地,"那狗屁圣旨怕是不顶用了。"
"不,我还是要去。"秦元国弹跳起来,钻入车内,飞也似地朝百度监狱驰了去。
莫扎甩手拂了拂汽车荡起的尘土,咳叹一声道:"生死有命,难以回天呢。"
好久以来都醉生梦死的莫扎并不知道兆丰大帝要赐死霍达的消息。他只是昨晚在梦中见到了濒临死境的霍达。霍达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挣扎,高高地扬起一只手向他招唤。
霍达的表情上并没有什么痛苦和恐惧的样子,相反却有种近几年难得一见的恬淡笑容。霍达对他说:"兄弟,你不来看我吗?"莫扎很想和这位从小长大的兄弟说句什么,但一直说不出来,急得几乎快哭出声来。
醒了之后才发现自己的两条手臂都压在胸口。就在此刻,他决定不顾一切阻拦,不惜一切代价要去探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