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李府
一道白光飘落许仙卧房,白素贞将许仙安置在床榻内,施法探了探他的灵台,又暗中渡些灵气过去,望着许仙安详的睡颜,莫名伸手轻抚他的剑眉、鼻梁、直到抚摸到他温热的唇瓣,白素贞像针刺般收回了手,暗自懊恼,她怎会做出如此异常之举!
白素贞又想起她刚从灵台感知到许仙已有两百多年灵力,而且那灵力是纯正的仙人之气,
心中隐约感到不安,这许仙怕是早已知晓自己的真身,那他为何三番五次接近自己?难道真是为了她的妖丹?随即又自我否定地摇摇头。
对凡人而言,妖丹相当于长生不老药,但于修仙者而言,夺人灵丹虽能增加功力,但在历劫之时,天雷之火亦会随夺舍灵力而倍增,这样反倒事半功倍且更添凶险,一般的修仙者绝不轻易选择此道,这也是天道公平之处。
白素贞暗道:“此人虽然来历不明,但见其周身仙气,竟与先天神灵的仙泽一脉相承,非一般凡人妖物的灵气可比,玄越不过关心则乱,许仙取我之妖丹只能百害无一利。何况,我与他相识多日,这人也不像是会做伤天害理之事。”
当下虽已接受许仙为修仙者,但白素贞依旧十分疑惑此人自见她以来露出的亲厚之意,还三番五次误称她为自己的“娘子”,她可记得这是人间类似对道侣的称呼。正当她疑惑不解,准备起身离开时,床边掉落一个画轴,样式颇为陈旧,似有多次被翻阅的痕迹,像是件陈年旧物。能放在床案之物,必有几分珍贵,像她此前在山中,每要闭关时,也喜欢将收藏的宝物藏在身下的石洞里。
从小青盗库银之事,白素贞便知在人间窥探他人宝物是件无礼之事,正要将画放回原处,门外传来的喊声惊得她手下一滑,画轴落地。
“汉文,你可在房中?”急切的女声落下,随之便见门户推开,白素贞情急之下连忙施法将她与许仙的身影隐去。许娇容进来看到房内无人,又匆匆离开。
白素贞见着许娇容匆匆离去的身影,目光一沉,心神有些不宁,正欲离开,见到地上铺开的画,弯腰拾起,玉瞳突然紧缩,只见画中一个白衣飘决的女子执伞凭栏浅笑,那模样与自己的原貌相似十之八九,白素贞又看了眼落款的年限,绍兴元年,她几日同小青走街串巷,依稀记得人间的年号,现下为绍兴八年,那便是七年前。可她那时尚在蜀地洞府闭关历劫,从未以人形示人,更未见过许仙。
白素贞越发猜不透许仙的身世,只好掐指算阴阳。越算越心惊,她竟算不出两人的牵连缘起,两人的因缘簿一片空白,像是被人故意抹去所有的记录,望着沉睡之人,白素贞越发算不定观音菩萨所说的劫数,又再思量:“既然天机不可测,那便顺其自然。况且这人被天雷击中,醒来似乎已不记得自己,我又何必多做纠缠?不若就此别过,相望于江湖!”
得以开解的白素贞转身离开李府,自去西湖寻小青他们。
第二日清晨,许仙头昏脑胀醒来,环顾四周,十分恍惚,自己不是在外游历么,怎会在家中?正想起身,手突然间碰到什么,打开一看竟是副仕女图,画中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的女子,让他心口不由一阵阵痛,连忙将画收起放到案头,不由陷入沉思。
许仙依稀记得自己早年得了修仙的机缘,外出游历,是了,他早以在一年前结束游历回到临安,并任济众堂坐诊大夫,一边悬壶济世,一边潜心修炼。明明记得是如此,心下却怅然若失。许仙并未料到阴差阳错的天劫不仅让他忘了前世因缘,还因祸得福,得以脱胎换骨。
正当许仙起床洗漱时,随着急切的声音,一道身影正要推门而入:“汉文,汉文,大事不好了!”
许仙赶忙披上外衫道:“姐丈,发生何事,如此惊慌?”
李公甫心急如焚询问道:“汉文,你昨夜去哪儿了,你姐可是寻了你一夜!”
许仙应声:“阿姊找我?我......”
李公甫进来不由分说,拉着许仙往外走,“先不说这些。汉文,西湖突发水患,死伤无数,官家下旨,令城中医者尽数往前救援,你快随我前去!”
许仙一时想不起西湖湖底发生的时,见李公甫神色严肃,知道事态严峻,也不多说,直接随人奔向西湖,行至半路,又听水患已止,官府将伤患就近安置到各家医馆,便改道只奔济众堂。
待他来到济众堂,只见门口满是伤患,许多人见到许仙,纷纷高喊“许大夫!许大夫!”此情此景,许仙也顾不得多想,连同堂内大夫为众人医治,一忙便到深夜,见到外间的医患不减反增,许仙不得不唤来药工阿福:“阿福,外间发生何事,为何还有如此多人问诊?”
阿福也是忙得晕头转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回许大夫,原本因水患外伤的患者原本在月落时有所减少,谁知又突然又多了许多。”
许仙埋头写完药方递给患者,像是思及什么惊恐之事,直接起身朝大堂寻吴师傅,将人拉到后堂,担忧:“师傅,我方才观有许多患者换上伤寒,此次灾事怕是更加严峻了。”
吴师傅神色也不大好,十分疲倦道:“汉文有事,但说无妨。”
许仙眉头紧锁:“原本应水患受伤的病者已得医治,问诊人数应是渐少,现下却多了许多伤寒患者,我担心并非普通伤寒而是疫症。”
吴师傅闻言大惊失色,“这......若是疫症需快快告知官府,将患者迁去安济坊。”
许仙摇摇头:“怕是来不及了,外间患病者怕是非安济坊所能容。我曾在《扁鹊心书》看过一个古方,名为‘中和汤’可治伤寒、瘟疫,头目昏痛、发热等症,取苍术一斤用米泔浸,再取川乌炮制,厚朴(姜制),陈皮若干,甘草各四两,草果二两,共为末。每用四钱,生姜七片,水煎和渣服。还请师傅安排人手分散给各家医馆,共制汤药救济百姓。”
吴师傅深知许仙医术,当下无半点质疑,连忙吩咐下去。许仙又说了几声,告辞吴师傅,从后面去西湖寻李公甫商议瘟防治之事。
刚到半路,只见一白一玄一青,三道身影正面朝他走来,许仙眉心紧跳,好强的灵气。前面三人怕是世间大妖。
许仙心知自己身上的七窍玲珑心,已是妖界争夺之物,担心被三人如此前遇到的妖物那般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抢,心下警惕,慌忙间朝三人作揖,随即擦肩而过,直奔西湖。
身后隐约听到一个稚气未除的软绵童声:“阿姊,那人为何见我就跑,莫不是知晓小爷的厉害,害怕了?”
随后便是一道温柔的女声,似是无奈又宠溺的嗔道:“青儿,莫要胡言.....”
许仙只觉得那道女声分外熟悉,却忆不起何时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