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允接到整个队伍开拔的时间是在十五日后,便急匆匆赶回,主要是在焦急到徐寒山的伤势好坏。雍允耳边还环绕着五哥的判断:姜山关是被老前辈故意气走,以免打量自己的修为,这也是元太傅与老人做下的约定之一,而具体内容连五哥也不清楚。五哥更说道姜山关走时的果决,更坚定了徐寒山是姜氏一双眼睛的事情。
雍允无奈地神色浮在脸上,若是落在五皇子眼里免不了又是“不能喜形于色”的训斥。
在神朝世家眼中三五七皇子是中立一派,一旦自己修道出了岔子,哪怕无人招揽姜氏再如何赤胆忠心也不得不为氏族延续考虑了。
可几日下来,雍允真如同初出樊笼的鸟儿,大好天地,而能和自己平等相交又有相同境遇的知心人,也就只有那个好醉酒、喜安静的徐寒山,而不是所谓的姜氏眼睛。
庭院内,百余来次的死去活来,终于让徐寒山抓住了‘由心生’的几分门道。
每一剑太上乘龙在杀伐上走的不远,但自己心知肚明,剑剑递进,在自己从不奢望的道之一字上,如同登山一样,推着自己向上,去寻觅自己期盼的那一线。反倒是自己在剑上贫瘠资质,如同巨石块垒坠的自己心气向下掉,多亏辛老头总是恰逢其时地嘲讽他一顿,让他一道领略登山风光,一关一景,重重叠叠。
心湖域修行对心神损耗也极为大,徐寒山便和辛老人一同蹲在台阶上,辛幼安也是乐此不疲,丝毫没有高人风范地饮酒吹嘘,一老一少,相得益彰。
饮酒剑仙的跟脚也被徐寒山推测出来一部分,单单当初眉心能撕扯辛老头的剑气,一定与辛老头关系极大。
何算的师傅没练成也是必然,运用酒气修行的修道剑士虽然不多,但仍然是有的。可当世之内,却没有辛老头这“余一剑之人”肯豁出去用一柄罕见的元神剑胎为他人开辟一域。毕竟,哪怕这秘法再如何逆天,终究不是大教经典,不是立身立命的仙法,不值得豁出一名剑仙的剑胎,除了辛老头这种随心所欲、无法无天之辈。
七皇子雍允走进庭院内,只有满地狼藉,和蹲在台阶上的小道人与老道人。
他不禁愣了愣,但也很快恢复平静,喊了一声叫人把这些东西收拾了,重新铺陈。
转过身,雍允看徐寒山面色苍白,正要问徐寒山的伤势,一直对自己爱答不理的老人突然开口道:“你自己去把这里的碎石搬出去吧,不准动用真元。”
雍允愣了愣答了好,便撸起袖子搬石头。
虽然不知为何,眼前的这位邋遢前辈哪怕知道雍允身份也从来不假辞色,但仅凭那不时露出的出尘意与那几次出手维护,雍允一直以来对老人都是敬重有加的。
虽然元太傅的意思是让雍允学剑,但他看得十分开。
机缘就是机缘,谁是天命自有天定,太傅是自己的授业恩师,连他都十分敬佩的老人,自然是天下一等一的人物。
雍允边想边搬,余光中,却见徐兄与老人在讨论什么,突兀地他被一脚踹了下来,直接把下摆一扎,也加入到打扫中,老人踹人时把那酒葫芦顺手溜走,一下子破了自己的高人风范,贼眉鼠眼地饮酒。
事毕,老人看着雍允随口道:“辛幼安从不受制于人,也不理会别人。元淳风让我护送你的意思很明显,让我送你最后一剑,也让你学我的剑。我欠世间最后的一个人情,他想让我还在你身上。但有一说一,一情一剑,你还没资格让我送剑再教剑。不过呢,我有了个新想法,这人情就还的不纯粹,这就不大潇洒。所以我让你帮我搬石头,我就再教你点别的。大约还有十五日左右,你和徐寒山跟我负剑远游一段时间,其中所得多少,就是造化了!”
灰头土脸,大雍皇子和市井小民,相视一笑。
彼此相交,跌境剑仙和求活小道,一对醉鬼。
徐寒山满带笑意道:“辛老头,你的剑这么不值钱了?”
话音未落,就听徐寒山心湖域想起一声“走你”,白光闪过人不知。
雍允看着突然晕倒的徐寒山,满脸惊讶说:“这是……”
老人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怕被谁听到似的悄悄说:“我的剑,摘梅赊酒十万把,云端仙人钓不得”。
老人一把拽过徐寒山的酒壶,大口饮下。
不知从哪里学来了老探花的饮酒剑息,我便再传他的‘由心生’,你这颗石子才更有分量。
屋内灯火灭,天上群星明,曾在云中孤舟垂钓,如今了却残身。
辛幼安在面前,洒下三碗左右的小潮酒,人未死,自己祭奠,平生半点不由人,潇洒至极。
大雍皇城深处不知名的地方,一名老人面前有十余枚令牌,其中七字一亮,老人先是开心又是荒凉,差人在朝东洒下了三坛酒,遥寄不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