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大婚之日
左丞府上下都开开心心的接了圣旨,只有赋月染了无生趣的坐在窗前。不是不愿意嫁给刘子诀,是不论对方是谁她都不愿意嫁!
“小染,不开心么?”八夫人扶着她的肩在她身边坐下,神色担忧的看着她。
赋月染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习惯性的将头枕在八夫人的腿上。她很喜欢八夫人给她的那种感觉,暖暖的,温馨的。
“娘亲,你当初为何嫁给爹?”这个问题困扰了她七年,如今,她终是问出了口。赋月染明显感觉到,那原本捋着她发丝的手蓦地一顿。随后,又慢慢的理着。
“小染,你终于还是问了。我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你到底会忍到什么时候问我。会不会这辈子都不问?”八夫人脸上的笑,有些无力。而她的眼神,也愈加迷离。
“当年,你爹还不是丞相。他不过是一介书生,跟随安王行军打仗,出谋划策。安王登基为王,便封了他为左相。之后,他连着娶了好几房的夫人,只为替他诞下子嗣。不过,始终没人能为赋家添一男丁,后来,他便娶了我……”
“娘亲,从头到尾,你都不曾爱过他半分,是么?”
八夫人一笑,“是呵……从未!娘亲心里一直都住着一个人,只是,那个人如今早已不在这个世上。自他死后,娘亲的心里便再也装不下旁人!”
她一直都没告诉姐姐,当年,她也爱上了那个男子。只不过,看着姐姐幸福,她便不想说了。一段还没发芽的爱情,死了也便死了!
“娘亲,你和我讲讲大姨的事,好吗?”忽的,月染转移了话题。她不想将这个沉痛的话题继续下去,她不想让小娘亲伤心。
听到大姨两个字,八夫人的心就什么揪了一下。这孩子,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只是好奇问问的?她的心,有片刻的慌乱。稳了稳情绪,“小染,为何忽然想听你大姨的事了?”
赋月染暗自一笑,不是忽然,是早就想问,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当日安王的举止,她记得清清楚楚。总觉得,这中间一定有什么秘密。而且,说不定这秘密还在她的身上!
“娘亲,您就和我说说吧。我听说,大姨曾经是阙安城第一才女。”
“是啊,你大姨是阙安城第一才女,外加第一美女。当时,不知道有多少皇孙贵胄想娶她为妻。你外公当初想将她嫁入皇宫,可她却早已心有所属……”八夫人的眼睛越过窗子,看的很远,很远……
当年,你大姨因为自小身体柔弱。所以,你外公就将她送去药圣那里学医养身。而那个时候,前朝的十三皇子也是拜师在药圣门下。日子久了,他们这对欢喜冤家从原先的互相捉弄,到后来的鹣鲽情深,再到后来的至死不渝!
只是,你也知晓。前朝皇帝看中了你大姨的美貌,想要册立她为妃。却遭到了反对,导致后来烽烟四起,国破人亡!
安王即位之后,你外公带着我们离开了阙安城。当然,也包括那时从宫中逃离出来的十三皇子。
本以为,我们便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却不想,当时有个地方官为了升职,便带兵来捉拿我们。你外公和十三皇子奋力抵抗,而林妈便掩护我和你大姨离开。等到夜深时分,我与你大姨回去之时,看到的却是你外公和十三皇子的无头尸体!
说到这里,八夫人早已泣不成声。她清楚的记得,那一日血色染红了那一个原本温暖的茅草屋。
那一日,原本纤弱的沈凝冰对着天空嘶喊出声。血色染红了她的双眸,狰狞恐怖!
那一晚,狂风大作。她们用十指生生的挖出了两个洞穴,鲜红的血染红了黄土,一丝一缕。
本是她及笄之喜,却成了她父亲还有姐夫的祭日!荒谬可笑!
泪水湿了满脸,月染轻轻的替她擦去,“娘亲,对不起,小染不该问的,对不起!”
八夫人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将她拥入怀中。爹,姐姐,姐夫,你们可看到了。你们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小染好好的,一定要!至于我,或许过段日子,便来陪你们了!想着,她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那般安详……
那日之后,赋月染便再也没问过关于沈凝冰的事。
而左丞府上下都再忙着准备赋月纤的婚礼,便也没人有空来管她的死活。
在她的圣旨到之前的几日,安王便已下旨,左丞府,右丞府同日嫁女。一个嫁给二皇子,一个嫁给三皇子。正所谓双喜临门,好事成双!
“小姐,你不去瞧瞧几位夫人的手艺么?此刻她们都忙着赶制绣活呢,可美了。”怜儿蹭蹭的跑了上来,一骨碌坐在她的身侧。
赋月染笑笑,那些绣活她是半点兴趣也没有。什么鸳鸯戏水,鹣鲽情深,并蒂莲……哦,饶了她吧。她还是喜欢这种干干净净的衣服。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衫,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的衣服,多数以白色为主。一般就绣几朵红梅,或是翠竹,再不然就是小花小草什么的。
“小姐,你这几日好安静。都不怎么会笑了。”怜儿咕哝着小嘴,不满的愁着她。小脸上写着大大的四个字,“我不高兴!”
月染看着她,随即一本正经的说道,“怜儿,或许近日我们便会离开。我这几日会出府办些事情,你在府里乖乖的,知道么?”
怜儿立刻点头如缝纫机,早在三年前,小姐就同她说日后会离开左丞府。她可是一百个一万个同意,外面的世界可比左丞府有意思多了。
“那好,我先出府去打点。你记得别露陷了,若是她们来找我,你就说我出了水痘,在里头养病。等我出去了,你便将这门窗都关上,晓得了吗?”
“晓得了!”怜儿乖巧的从柜子里帮她拿出男装,伺候她穿上。
竹林窸窸窣窣的想着,怜儿把风。赋月染借着院墙边的古藤一下子爬了上去。随即又将古藤在树干上绕了一圈,从外面一步步爬下。
因为左丞府后院是一大片荒地,鲜少有人经过。所以,她每次偷溜出来都没被发现。
沿着熟悉的路,她很快来到马路上雇了一辆马车,随即来到落花阁。
“主子,您来啦?”沈姨一贯热情的迎了上来,随即引着她往幽兰阁走去。
“沈姨,后院可曾修建好了?我今日是来看看后院的。”后院她是用来暂避的,若是逃不出阙安城,便先留在落花阁。
“主子放心,您吩咐的事,奴家什么时候没给您办好过,你随我来瞧瞧。”语毕,便带着她往后院走去……
其实沈姨说的没错,她吩咐的事,她每一次都是办的妥妥当当。所以,她才那么放心的将落花阁交给她打理,也这么放心的,将扩建后院之事交托给她。
只见她们来到柴房,沈姨将那一堆柴火移开,随即在墙上左三下,右三下,上三下,下三下,敲了整整十二下。蓦地,墙壁上突然凹进去一块,里面是一个古董碗。只见她又左转了三下,右转了四下,那墙壁便发出声响,接着其中一块便一转,硬生生的多出了一道门。
“沈姨,你还真有心。”看着沈姨鼓捣的机关,月染满意的点了点头。
“主子,我还让师傅留了一手。这碗不似别的碗不能拿起。这碗是可以轻易拿起的,若是这机关真让人歪打正着发现了。他们利益熏心一定会拿起这碗,到时,自然而然也没法发现这碗下的机关了。”
赋月染满意的一笑,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给她。“沈姨,这些年也多亏了你,不然我这落花阁也不会经营的这般好。”
听到赋月染如是说,沈姨眼圈一红。“主子,当年若不是你,我女儿可能都没法入土为安了!”
其实,沈姨原先是别家妓院的姑娘。之后因为怀了心仪之人的孩子,等到肚子大了,实在瞒不住了。她便偷偷的离开了那家妓院。只是,没想到后来那个男子是有家室的,不肯娶她为妻。而那家妓院的人又出来到处找她,最终,沈姨在生下女儿后的一个月被那群人找到了。厮打中,沈姨的女儿被他们活活的摔死。而由于那次,她刚好路过那,便替沈姨解了围。也是那之后,沈姨对她一直都忠心耿耿,尽心尽力的替她打理落花阁。
“沈姨,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若是你有中意之人,我可以让你跟了他。”月染有些心疼的看着沈姨,却见她摇了摇头。
“吃过一次苦头,我还会不长记性吗?主子,如今我不求什么,只是一心想帮你经营好落花阁,这便够了。”语毕,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牵起月染的手便往墙的另一边走去。
墙的另一边,别有一番天地。不过,更让她惊奇的是,她们进入那扇门之后,而不是直接从墙的另一头出去。是进了一个暗道,那暗道直通那院中的假山。沈姨还告诉她,那房间内也安了一条暗道通向这座假山的。若是,日后想逃,便可以从暗道逃出去。
后院不算很大,却足够她们生活。虽说是后院,可是这与旁的人家相差无二。有它独立的大门,在外人眼里,这里就是刚建了一座新院子。
“主子,我已经替你雇了看门人。我也交待好了,没事他不会到后院来。就在前院看看门,打扫打扫卫生。若是你要吃的用的,直接吩咐我便是。”
看着沈姨都打点妥当,月染说不出的感激。到最后吸了吸鼻子,认真的说出了两个字,“谢谢!”
回到左丞府已是傍晚时分,怜儿再屋内听到月染吹笛声。便立刻出门环视了一圈,随即也吹了三声笛子。
片刻之后,她便瞧见赋月染从墙外爬了进来。
“小姐,今日打点的如何了?”怜儿边说,边将她往屋里扶去。
“都打点妥当了,只等着时机成熟,我们便可以离开。”如今,她是在计算到底什么时候出府才是最最安全的。这几日虽然各房都在为赋月纤的事情忙碌。只是,她们却还是有时间过来瞧瞧她。
就比如她方才听怜儿说,今日那几房就打发丫鬟来慰问。
所以,她必须挑一个谁都不会在意的时间逃跑。比如,大家都很忙很忙的时候。或者是,都累的无力的时候,或是开心到忘了所有的时候!
转念一想,她忽然一拍桌子。“怜儿,小姐我已经想好哪日逃出府去。”人累到极点之后,忽然间的放松,那个时候才是最适合出逃的。就比如说,赋月纤成亲当晚。那个时候,赋府肯定没人有那闲工夫来管她,而且刘子诀他们几个皇子也一定折腾着要闹洞房,也便不会半夜三更的跑她这来。所以……那一日是最适合出逃的!
怜儿高兴的应下来,随即蹦蹦跳跳的说要去通知夫人她们。
看着外面地上长出的小草,她淡然一笑,这天气都开始转暖了,是可以离开这了!刘子祈,刘子诀,还有左丞府所有的人。本小姐要过自由的日子去啦!想着,她不觉笑了出来。只是,下一秒,她整张小脸一垮。远远的,她瞧见她那个所谓的爹款步朝水阁走来……
“小染。”门外,她那个所谓的爹轻叩门扉。
虽不情愿,可是她还是焉焉的跑去开门了。
一进门,那个爹就直直的看了她一眼道,“我听闻你长水痘了,便来瞧瞧,不过现在看来,你好好的嘛。”
月染俏皮的一笑,随即故作撒娇的说,“爹爹,您也知道四皇子那人。女儿想趁还没嫁过去之前,偷偷闲嘛。若是我不如此,他岂不是日日都要来折腾我,我才不愿意呢。”说着,小嘴一撅,显示着不满。
赋卓一笑,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吩咐了她好生休息,便也就出去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临赋月纤出嫁的日子愈来愈近。左丞府上下忙得不可开交,比赋月盈出嫁时还来的忙碌。原因不过,左丞右丞同日嫁女,这面子不能输。所以,从嫁妆到牌场,无不精益求精。
终于,三月初八到了,大红的绸缎挂满了整个左丞府。连她们向来清冷的水阁也安上了两盏大红灯笼。
一大早,八夫人便带着月染去月纤的闺房。无非就是说几句不舍,道几声恭贺。原先她们是打算到了贺便回水阁的,无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染染……”听到熟悉的声音,赋月染真的有一种想活活掐死他的冲动。她好想说,大哥,你可不可以当我是空气?无视我掉就算了么。
转身,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四皇子,有何吩咐?”
子诀也不避讳,直接上前一把搂住她的腰。“染染,你那水痘可好了?你知不知道,为夫我有多担心你。恩?”说着,又拿指腹勾起她的下巴左看右看。
转而又瞧了眼她身上的衣服,剑眉不由的皱了起来。赋家的几位小姐哪个不是打扮的花枝招展。为什么,她却总是显得很寒碜。
脑海中不由的浮现当日的场景,她倚着车窗轻喃出声,“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一个才十三岁的女子,却能吟出如此的诗,想想,这些年他的染染一定吃了很多苦。
“染染,从今往后,我刘子诀发誓,我护你一生一世,不让任何人欺负你!”说话间,已经伸出三指,举天立誓!
他的话,让赋月染的心蓦地一紧。随即,她惨然一笑。不管刘子诀的话是真是假,今晚她都会离开。从今往后,她与这便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