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开始议论了,纷纷怂恿那人:无本买卖,空手套白狼啊!
那人经不住诱惑,说道:“行。这可是你说的?”
朱鸣宇轻蔑笑笑,开始发牌。
一人两张。
上家两张明牌,一张5,一张8。
朱鸣宇是庄家,一明一暗,一张Q,另一张盖着,他举起牌,脸顿时拉了下来:一张Q,一张K,合计20点。
“你,要不要牌?”朱鸣宇盖着牌,问。
那人看看朱鸣宇,看看牌,又看看朱鸣宇,再看看牌。最终下了决心:“不要了。”
朱鸣宇将牌狠狠扔在地上,头一转,看着一旁。
那人笑笑,好似幸运之神已然附体。伸出手,勾勾指:“钱。”
当10文铜钱放到他手里时,朱鸣宇的信誉便初步建立起来了。他重重叹了口气,大声自语道:“今天真是倒霉,出师不利!走了!”说罢,两手一撑,站起身,拍着屁_股上的土便要往人群外挤。
“哎,再玩几局啊!”那人不干了,赶紧站起,忍着长久蹲坐后腿上的酸麻,上前抓住朱鸣宇的胳膊。周围的人也开始起哄:“太输不起了吧!”、“真没劲!”、“小家子气,不是汉子!”。
朱鸣宇看着众人,张张脸上洋溢的兴奋、贪婪、刻薄甚至幸灾乐祸式的歹毒,他竟不由联想到前世开赌场,那些新来的赌客,在初次谨慎投注后赢钱的神色。
人性,在任何时代都是一样的。他心里笑了。
“那就再来......”他故意停顿一下才说:“来一两局看看吧!”
于是坐下。发牌。
那人还是赢,而且被发到了“黑杰克”,按规则,他能拿两倍的钱。
朱鸣宇低声咒骂着,从钱袋里掏出钱,给那人。
“这玩意,只能一个对一个?”人群里有人大声问道。
朱鸣宇洗着牌,随口说:“最多八个人一起......”话没说完,他赶紧闭嘴,摇着手大声道:“最多两个人!”
“骗谁呢你!我们都听到了!最多能八个人!”马上有人揭穿了他的“谎言”。
“就是,我也听到了!玩儿赖的可不行!”
当有便宜可占时,人们往往格外齐心。至于被占便宜那一方的死活,以及自己的行为是否道德,顺理成章地会成为盲点。
朱鸣宇无奈地再次坐下:“那,”他无奈地看着众人,好像受了天大委屈:“那谁还要来。”
话音刚落,剩下的六个空位马上就被前排的几人占领。
朱鸣宇挨个儿扫视他们,却忽然在一个人身上停下了目光。
小衙内?
显然,小衙内没认出他来。此时正撸起袖子,露出细皮嫩肉的手臂,准备大翻盘。
真是冤家路窄,今天该着你毁我手上。
于是便押注、洗牌、发牌。而后,各自牌各自开。
旁观者都屏气凝神,注视着场内的每个细节变化。一挑七,这在他们的观念中,可是稀奇。人群中隐约能听到议论声:“七个人,他一个庄,可新鲜!”
可谁知,这话音刚落,有两个人却已经丢了牌,骂了娘便走了。人们探头一看,原来都爆了。
朱鸣宇不动声色,好像石佛般端坐,手支在眼前,看着牌。
“要不要牌?”他问。
都说要。
那便发。
“要不要牌?”他又问。
又有几个扔了牌走了。当然,钱都留下了。
“要......”朱鸣宇刚开口,小衙内便打断了他。即便是个孩子都能听出他言语中的兴奋:“要,要!”
照例,发牌。
“黑!”小衙内猛地站起,把牌往地上狠狠一砸,甚至微微扬起了土。“黑......什么来着......”他又怯了,不知黑杰克的正确叫法。
朱鸣宇扫了眼地上的牌面:K和A。正好21。
“哎!”朱鸣宇也狠狠把牌砸了,然后给钱。当然,翻倍。
小衙内笑得脸上的肉都已经挤在了一块儿,一把拢过银子,装进原本已经空瘪的钱袋,拉紧,晃几下,听个声儿。
朱鸣宇耷拉着眉洗牌,大声说:“这位爷,不玩儿了是吧?那赶紧走。”
小衙内瞬间把钱袋子别好,扑腾坐下,骂道:“你个穷要饭的,谁跟你说爷不玩儿了?你眼瞎了还是怎么着?发牌!”
洗完牌,下注。
朱鸣宇晃了晃剩下的银子,颓丧道:“哎,刚赢来的,还以为这次能发财,谁知道......”说罢,忽然把钱袋掼在地上,狠狠道:“就当没赢过!剩下的十两银子,都押上!”
众人一看朱鸣宇全押上了,不免有些怯意,可小衙内却跳起来叫道:“好你个穷要饭的!真豁出去了!这里面的银子,你得讨几辈子饭?”说着,抖搂着打开钱袋,掏出十两银子,往地上一扔:“要了!”
其他人一看,也都莫名升起股豪情,仿佛全都变身大户,只要有钱,无不押上。
发牌。开牌!
一轮要牌,三人走了;再一轮,三人走了。除了朱鸣宇,就剩下小衙内和最开始来的那人。
最后一轮。发牌。
“要不要?”朱鸣宇问道,一脸沮丧。
“不要。”那两人几乎同时说出。
“哈哈。”朱鸣宇大笑着摊牌示众:“谁说我倒霉?谁说我倒霉?”
黑杰克。
小衙内看着另一个盟友离去,脸都绿了。骂着街把钱掏了出来,又重重坐下:“还来不来!”
这就是赌鬼,永远不知道见好就收,永远寄希望于“下一把”,殊不知下一把就是鬼门关!
“来啊!”朱鸣宇炫耀着晃晃钱袋,满面顿时红光。
小衙内两手撑着膝盖,盘坐着,脸色由绿转青,狠狠瞪着朱鸣宇洗牌而后发牌的手。
“乘着顺手。”朱鸣宇又把钱袋扔在了场中:“还是都押上。”
小衙内骂了声“臭要饭的”便要翻袋子,朱鸣宇却叫住了他:“公子爷,您要不看看这袋子里有多少钱?”
“你个臭要饭的能有多少钱,”小衙内抓起钱袋,骂着打开看,顿时哑言:
里面一堆银子,和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此刻,小衙内真想问候朱鸣宇家所有成员,无论男女。当然他即便问候,也是问候邵方的家人。
发牌,照旧发牌。
“要不要?”朱鸣宇悠哉哉地问道。
小衙内看着牌,神色颇为庄重,低声道:“要。”
“那我也要。”朱鸣宇笑道。
发牌。
“还要不要?”他接着问,语气照旧悠闲。
“要!”
“公子爷,对不住您。”朱鸣宇笑着摊了牌:自然是黑杰克无疑。
“你!”小衙内弹着起了身,瞪着眼,指着朱鸣宇,却说不出话。
朱鸣宇赶紧两手捂住小衙内颤抖的手,赔笑道:“爷,您是爷,小的对不住您了。可,认赌服输,看您的样子,也是场面上的人物,您不至于为难我这个臭要饭的吧?”
“你!你!”小衙内脸色通红,身子竟晃了几下。
朱鸣宇看了看那钱袋,恍然道:这是他全部的钱,压根赔不起双倍了。再一看小衙内泛紫的脸色,心下惊道:“不好,别高血压死这儿了,这我可说不清楚!”
于是赶紧抱住,依墙坐下,帮着顺气儿。许久,小衙内终于缓过来,指着朱鸣宇,还是要骂。朱鸣宇却抓住那伸来的食指:
“爷,您是爷!打个欠条,行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