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打斗,通锦阁派出的几路刺客均未得逞,反倒是折了几个喽啰,白虎和黑豺亦是铩羽而归。这倒是迁怒了更上一层的堂主。三次行刺失利,蔷薇堂和牵牛堂两位堂主连夜碰面合谋新一轮的刺杀计划。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两位堂主唯一的共同意见就是轻蔑了这位敖先生。
“蔷薇堂两次夜刺失败,昨夜一战,黑白双煞也未能得手,即便是周密安排,雪堂主为何不派出死士,枉费了阁主调拨钱银与你们,这般手段,如何养得一群废柴。”
“风堂主此言是在推卸责任于我们喽。蔷薇堂自立堂以来,建功无数,从未失手。即便是朝廷大员,我们也是做得干净。”
“雪堂主就不要在我这里炫耀了,据说你们二番派出的死士银雁业已被敖小儿招纳。若论功绩,我牵牛堂乃本阁钱粮之源,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了钱银如何养得住你们那些高手。”
雪堂主沉默片刻,说道,“我不与你牵扯。阁尊下了死令,尽快了结。你牵牛堂耳目众多,尽早探得他们行踪底细。至于如何行事那就不用风堂主再指教了。”
风堂主也不打算在与其纠结,转头令道:“红桂路魏路头。”
“魏武在。”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在众人中站出来,双手抱拳,拱礼道。
“两件事情速办。追踪那位敖先生的下落,另外,叫唐鸳过来。”
魏武得令退下,不久,牵牛堂议事厅外走进一个人。
此人一身短束,面目清柔,即便不施粉黛,也掩盖不住俊秀美色。
“唐鸳拜见二位堂主。”
“哈哈哈,雪堂主,唐鸳乃我堂红花双艳之一,虽然武艺不如你们的那些所谓高手,却使得一手绝世暗器。听说此番那位敖先生身边有位暗器高手,这次不如让唐鸳随你们一同,祝你们一臂之力。”
雪堂主定睛瞧着唐鸳,此女子虽无倾国倾城之貌,但却不失玲珑精致之颜,所谓刺客,讲的就是杀人,此等女子能有何能耐,即便是会使几招暗器,也招架不住几番拳脚。不过这倒是给雪堂主提了个醒,牵牛堂,一个掌管钱粮的分堂都已经在私养高手了,此次绝不能让这个女子立下寸功,否则,其他堂口皆效仿,怕是他的蔷薇堂已是吃白饭的,是可有可无了。
“也罢。风堂主,我这就回去调集人手,等你的消息。”
梁潇一夜未眠,生于官宦人家,自幼读书习字,通理明道,即便是之前在梁府两次遇刺,也没有这一夜如此惊险,惹了通锦阁,势必会招来无尽的追杀。他确实有些不太理解敖珹璋的做法,这位之前还被自己奉为有经天纬地,治国安邦之才,做事沉稳帷幄的贤弟,这件事情上确实有些冲动,通锦阁,大陈境内第一大帮,无论财能都不可一世,况且帮内高手众多,敖珹璋一介初出茅庐的素衣少年,身边不过是那么几个护卫,他凭什么来和通锦阁斗下去,就是凭他那身当今看来无人可比的才能?太不实际。
可是转念一想,和这位敖贤弟接触不短了,他做事向来胸有成竹,从不做无把握的事情,今番所做,他定是早已谋措得当。前些日子,裴老将军病重之时,敖珹璋能够仅凭一块玉佩便将法明禅师连夜火速请至裴府,可见他的能耐不仅仅是如此。他到底是何人?那块玉佩到底能说明什么呢?据悉当朝禁卫军统领方知泰亦是他的朋友,方知泰武艺非凡,高不可测,缘何能够主动依附敖珹璋做他的朋友?接下来他会怎么做?一连串的问题不停的在梁潇脑海中翻转,翻来覆去之时,夜已五更,天已见亮,屋外偶尔传来裴府下人忙碌的脚步声。
杨煞伺候这敖珹璋早晨的洗漱,裴府的丫鬟锦芙也送来了早点,并叮嘱道这是裴老夫人特意为二位公子准备的,用过早点,请二位公子移步忠苑。
用餐之际,敖珹璋见梁潇两眼略显乌黑,食欲不振,便问道,“梁兄可是昨夜一夜未眠?”梁潇正端着粥饭送入口中,听到他这么一问,便放下碗筷。
“一夜未眠。”
“可是昨夜惊吓到了?”
“也许是吧。想了很多问题,不得而解。”
“可否说与我来听听。”
梁潇沉默片刻,脑子里在翻覆着昨夜思考的那些问题,他不知道该不该问,这位敖先生是否会忌讳这些问题?索性不问也罢。
“许是惊魂未定。”
“我猜得不错的话,梁兄是在质疑我昨夜的行动?”
此话一出,梁潇心头一倏,算是问到他心里了。
“初涉江湖,就敢惹大陈第一大帮,想必你是在为我而担忧吧。”
梁潇不再沉默,他并没有什么城府,有事虽窝于心,却表于行,在面前这位敖先生敖贤弟面前,他所表现出的任何蛛丝马迹都逃脱不过,“是啊。这往后该怎么办?一直这么躲避他们的追杀吗?”
“梁兄不会是担心自己的性命安危,今后无法承袭爵位吧。”
“何出此言啊。我与你自峦经山一别,常有书信往来,此番见面,我们又结为兄弟,既然跟着你出来见世面,我早已不在乎身家性命,何况一个定国公的爵位。”
敖珹璋也自觉此话问得有伤情谊,微笑道,“我与梁兄打趣而已,梁兄乃定国公世子,能与我这一介草民结拜,我甚是荣幸。亦能放弃安稳的宽宅大院,与我涉入江湖纷争,我亦是佩服。只是小弟向来不愿做这待宰羔羊,与其东躲西藏,不如使尽解数与其斗上一斗。”
梁潇点点头,可是敖珹璋这番话仍不能解开他心头之忧,便以笑回礼,继续食用粥饭。
用罢早饭,二位公子整理得当,一并来到忠苑。忠苑之内,裴府下人正在有序忙碌,听引他们入苑的老管家裴信所说,裴老将军今天的精神特别好。
忠苑裴延英的卧房内,二位公子恭敬的向裴延英请安问好。裴延英坐卧在床榻,见二位公子前来,忙叫下人搀扶着下了床,坐在桌旁,吩咐上茶。
“潇儿,听你婶婶说她托付你帮忙找裴经小儿。”
“裴叔父,确有此事。只是尚无进展。”
“不用找了。裴经自幼纨绔,怪我早年杀戮太重,此子是上天派来施罚于我的。我已听得裴信说过,他似乎已入了江湖帮派。你们再找下去,免不了陷入江湖之事。就任由其自生自灭吧。”裴延英说完最后一句话,默默闭上双眼,低下头,眉头紧锁,想必也觉得此话也不该由一个做父亲的来说出口。
说话间,下人已将淡茶呈来,裴延英招呼着二位公子用茶。他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缓缓放下茶杯,方才说道,“听下人说,此番法明大师能够及时赶到,亏了敖先生。”
敖珹璋双手恭礼,回道,“裴老将军功高望重,晚辈能为您出一份力,乃之荣幸。”
裴延英看着敖珹璋,试探着继续问道,“听说先生有一块玉牌,正是因为这块玉牌,才请得法明大师星夜兼程前来替老夫诊治,不知可否借来一看。”
一语即出,让屋内三人瞬间静默,梁潇不禁看了看敖珹璋,这个正是他心中所想,只是当日情况危急,未曾识阅,这玉牌既是敖珹璋的贴身信物,自然不会随意拿出来给别人看。裴老将军一介武夫,不太懂得婉转避讳,竟直接问了出来。
敖珹璋淡淡的说道,“区区一块玉牌而已,裴老将军为何对它如此兴趣。”
“敖先生乃无为先生的得意门生,之前的边境之危亦是你出谋划策,稳定了朝局,此次又能拉得老夫一命,必是不凡之人。”
思量片刻,敖珹璋默默的从怀中摸出那枚玉牌,双手递给裴延英。裴延英接过玉牌,拿在手上,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端详,玉牌的做工和上面所刻的字一一展现在眼前。裴延英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抬眼望着敖珹璋,开口问道:“此玉牌是敖先生的贴身之物?”
“确是。”
“可是令尊传与你的?”
敖珹璋点点头。
裴延英接下来的举动,让在一旁好奇观望的梁潇大吃一惊,只见老将军移开座椅,双膝跪地,双手高高将玉牌捧过头顶。
“裴延英……叩见……”话语未出,裴延英双眼红晕,已泛起泪花。
敖珹璋连忙起身,搀起裴延英:“老将军请起!快请起!”
一旁的梁潇也连忙站起身来,眼前这一幕着实让他傻了眼,如此功高望重的裴老将军对敖珹璋这番,他竟愣在那里不知该做些什么。
裴延英被敖珹璋搀起送回到座位,衣袖沾了沾眼角,方才说道,“老夫随当朝先帝征战多年,立国之后镇守边塞……我一介武夫入朝为将,从不涉朝政,忠于国诚于帅。先帝当年官拜龙威大将军,手握兵权,功高盖主……”
裴老将军似乎有许多话想要倾倒而出,断断续续却不知该从何讲起,又低头看着玉牌。
“前朝旧事了。老将军不必挂在心上。当年被老将军安排人救下,已是功德无量。”
“惭愧啊,惭愧啊。”裴延英抬起头,“可允许老夫再改一次口?”
说完,裴延英再次移开座位,这一次行武将单膝而跪之礼,双手抱拳越过头顶,颤颤巍巍,轻声喊道:“臣,裴延英,叩见太子殿下!”
敖珹璋再次起身相搀,轻声回到,“裴老将军,快快平身。”
梁潇此刻也是站起身,更是不知所措,待敖珹璋和裴延英再度落座,这才轻声的问道,“叔父,这是?……”
裴延英此刻已恢复平静,脸上已经泛起笑容,他看着梁潇,轻声说道,“潇儿,你向来乖巧懂事,既然今日你也在场,不妨告知与你。只不过此事牵扯到前朝旧事,日后不可与外人讲述。”
梁潇郑重的点点头。
“你可知,你所说的这位敖先生,却不姓敖呢?”
“叔父是说敖先生……不姓敖?那姓什么?”
“你眼前的这位敖先生,乃前朝梁太子,他不姓敖,乃是姓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