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终于进宫了。
她是来谢恩的。宫女刚通报,阿娇恃宠而骄,不等朱皇帝表态,亲自把人迎进来。一边走着,一边悄悄和张氏说着什么,朱全忠倒也没生气。
“郢王刚出囹圄,自感不洁,不能同来谢恩。臣妾干净身子,不会污了圣体,恳请能伺奉陛下万年。”
张氏说出“干净身子”时,阿娇过来悄悄地:“皇上,我是不是告诉过您,她的身上···。哈哈哈!”
阿娇一定是拿张氏身体有什么不同的特征,或者是芳泽之类诱惑过朱全忠,朱全忠此刻甚是感兴趣,目不转睛的盯着张氏看。衣服在,当然什么也看不到,但看到的是比王氏丰腴,或者别有一番风味。舔着嘴巴色眯眯的:“环肥燕瘦。”
阿娇趁机说:“陛下,有自家人服侍,更会体贴入微的。我得回去做做功课,修炼好了,再来伺候龙体。”
说了,向张氏使一个眼色,就走出宫门。朱全忠也不挽留,继续对着张氏:“朕连日亲征,甚感疲累,你们也该来服侍服侍,尽一尽孝道不是?”
张氏目的达到了:“陛下,我一定把您服侍得好好的。”
不知道张氏身上有没有什么与别的女人不同,总之,这一夜也是春宵苦短日高起。早起,她匆匆忙忙回自己宫里梳洗。前一天晚上,朱全忠把人留下来后,阿娇已假传圣旨,把过去华妃居住的长庆宫,安排为张氏寝宫。
她,张氏,《五代述异》有过留名的张贞娘。琥珀引导着去了自己新住地长庆宫,让侍女打了水来,擦着自己的身子。女人的某些部位,明显看出齿印,那是擦不了的,她还是擦。一遍一遍,反反复复,恨不得搓下一层皮。一阵恶心,伏下身子尽情的大呕大吐,眼泪倏然而下。
就在这个时间,承旨官接到旨意,恢复朱友珪都指挥使职务。承旨官一边在偏殿拟旨,一边让小太监告诉王氏,长庆宫与吉庆宫比邻而居,王氏当然知道张氏进了宫,也知道她进宫的目的。这事情与玲珑议不着,玲珑虽然忠心,但她没受过朱全忠的宠,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张氏有一个阿娇,自己有一个张媛,就让玲珑召了来:“知道吗,她也进来了。”
“你说的是郢王妃?”
“不是她是谁,刚来了一夜,男人就官复原职。”
张媛因为朱友珪已经释放,不再担心王氏派自己杀人,又正常来往于宫观两地。张厚知道妹妹的性格,加上朱皇帝已回,不敢强行阻拦,只能忍耐着,静观事态的发展。张媛不希望王氏一家独大,所以不帮助她撵张氏,就安慰着:“来就来吧,咱们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王氏竟然怨恨公爹薄情:“你说的不错,她来,谁也挡不住。这个皇帝,也会打仗,也会玩女人。”
“你是说,皇上已经想过郢王妃?”
“可不是,经常在床上比较什么环肥燕瘦,把她比着杨玉环,把我比着赵飞燕。哎,她进来了,我可得要出去了。”
“她丰腴,你窈窕,各有千秋。郢王恢复了都指挥使,也动不着你,不要说什么出去的话,太悲观了”
“男人控制宫外,她把持宫内,我孤身一人,怎么斗得赢?好妹妹,帮帮我。”
听王氏求自己帮忙,张媛趁机出毒:“刚才看到张氏回了长庆宫,你去给皇上送一碗羹汤吧,也叫尽孝嘛。说话之间,可以把监狱死人的事,赖到那个人头上。”
“你是说朱小三?本是别人害他的,如果反过来说,皇上会相信吗!”
“他们父子失和好久,一时两时恢复不起来,且那个人到底是嫖客与营妓生的,还是龙种,皇上一直郁结于心。他与你日久情长,经常吹吹枕边风,只会相信你,不会相信那对夫妻。”
王氏心领神会:“听你的。”
御厨房送来莲子羹,王氏正要端走。张媛说:“我这里有一点黄连粉,洒上些。”
“这个东西苦。”
“苦,你才有话说。”
“知道了。”
王氏就把汤端去太和宫:“早起口干舌躁,来,喝一碗羹汤。”
朱皇帝说:“这里也有,送来的还没喝呢。”
“他们送的是职事,我送的是孝心。”
“好一个巧嘴,来吧,我喝。哎,怎么这么苦?”
王氏依旧盘在龙床上喂:“想给您老人家增加食欲,去御药房要了点姜黄连配在汤中,清胃和胃。哎,宁可吃苦药,不可吃毒药。”
“什么话,哪来的毒药?”
“早起宫女太监乱说,控鹤军大牢这一段时间,里里外外毒死了好几个人。还有一个狱厨被吊死在家门口,五岁的孩子拉着父亲的脚,哇哇大哭,想起来就害怕。”
“毒死人是怎么回事?”
“我不好说。”
“你说。”
“就在三叔叔面前,不知道喝了点什么,七窍流血而死。看牢的人都死得这么惨,把他送进大牢的,更得当心不是?”
“不会吧,哪有儿子毒死老子的?”
“隋文帝杨坚是怎么死的,杨广不是他的亲儿子吗?何况三叔叔自己都怀疑,到底是谁的儿子。”
“混账东西,我就知道他不存好良心。来人,把谕旨收回,叫韩建随便把他放到哪一个州去。”
承旨官早已在门口候着:“遵旨。”
承旨官走了,他还自我确认一句:“对谁都有报复心,这样的人,是不能留在身边的。”
这些,张氏都不知道。
大王氏是照应皇宫杂务的,宫女太监各管一方,都会与她交流信息,场面上的事一般都知情。是她来到长庆宫告诉张氏的:“娘娘,坏事了。”
把自己知道的王氏送汤和皇帝改诏一事,都告诉了:“你是知道的,被皇上改任到州府的京官,接下来都会被赐死。刚才你就不该离开太和宫,等郢王爷走马上任后,稳固了才妥当呀。”
“没发生什么新情况呀,皇上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呢?一定是那个毒妇,又进了什么馋言。”
“王氏与皇帝说什么,我也不知道。娘娘,快想想办法吧。”
“只有再去见他,才能改回来,一旦送出去,事情就不好说了。”
“人已经上朝了,想见,这时也见不着。”
“那怎么办呢?”
张氏焦虑着,急得抓耳挠腮,一时拍打脑门,一时搓着双手。无意间一下子接触到自己身体的某一部位,突然有了主意:“大王氏,你去见皇上,给我把这个亲手送交给他。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看我夫妻的命运吧。”
“玄德殿是朝廷议政的地方,我不可以去吧?”
“你的诰命是前朝封的,新朝不管用,现在就是一个普通宫女。而且又负责后宫杂事,身份最合适,不涉政。”
“好的,我去。”
大王氏到玄德殿时,百官已经散朝,朱全忠留下几个人在说话。她是从后面侧门进的,看正在议其他事项,就等着。因为迁任朱友珪的事不需要朝议,过了一会,韩建开始请示:“秉皇上,郢王改任为莱州刺史,可否?”
朱全忠正要答话,走出一个新官员:“启皇上,平卢节度副使、天平留后袁象先来京述职,正在候旨。韩大人所议郢王一事,据臣了解,有本启奏。”
“你说。”
“郢王事件的起因,送刘知浣去一柱观治病,目的是让他病愈,早日完成圣命,不属交结外藩。且女道医也有佐证,那个人无党无派,正宗的一个世外之人。臣以身家性命力保,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是守皇门的最好人选。”
朱全忠尚未回答,大王氏悄悄上前,把一个折叠着的粉红色手帕递过来:“皇上。”
没有人知道里面包的是什么,男女之间的私密,当然只有他两个自我明白。朱皇帝打开,看了一笑,就对袁象先说:“准奏,就不动他了吧。你也不要再回郓州了,迁任左龙虎军统领、侍卫亲军都指挥使。”
“叩谢隆恩。不过,这个职务现在是韩勍韩统领担着呢?”
“他主内,你主外,你们两个一左一右。”
朱皇帝说完就走了。
袁象先正不得要领,韩建说:“你还没懂?韩勍负责宫门里,你负责宫门外,你担保谁,就得盯着谁。”
袁象先似乎明白了:“这爷儿俩怎么一回事,窝里斗!”
朱友珪虚惊一场,亲自上门感谢他:“大表哥,多谢你了。”
袁象先搞不懂:“你怎么得罪舅舅了?”
“他是皇帝,谁敢得罪?照我说,他不做皇帝倒也罢了,登基以后总是疑心生暗鬼的。”
“这个神医什么人哪,还得你去请?”
“我都请不动,才让你表弟妹出面的,弄得几乎丢了脑袋,什么事嘛!说吧,拿什么报答你?”
“不要你谢,我不是为了你,是为皇帝舅舅。如果你真是那样的人,我不仅不会帮你,也不会饶过你。”
“知道了,咱兄弟俩一码归一码。”
“那好,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还住着驿站呢。这样,帮我寻一所房子吧?”
“行,包在小表弟身上。”
张氏这一天早上回自己的宫,走过吉庆宫门前,迎头碰上王氏。王氏客气地招呼:“弟妹,也来服侍父皇了?”
她也客气着:“嫂子,这么长时间劳你了。”
“应该的,这不是尽孝道嘛。”
“是啊,以后一定好好跟嫂子学,做一个孝顺的儿媳妇。”
王氏知道,张氏这是在贬低自己为大不尊,率先乱伦。便也回敬:“你家二哥不在都城,远在东京,捞不到守在父皇身边服侍,三弟可是有这机会的呀?”
她的意思是,代夫而为情有可原,而你则是亲身而为,两相比较大家都差不多。张氏因为自己刚来,立足未稳,不愿意撕破脸,开始转嫁攻击对象:“说到孝顺,四弟均王家小张氏,怎么没来呀?”
小张氏就是朱友贞的正妻德妃,句话还包含着另一层意思,你们两个之前就已经这样了。王氏心虚,也转移攻击对象:“有我们两个呢,她哪能来。”
说了,怕张氏没听懂,又补上一句:“人家在看着我们服侍得如何,好无功,坏有过。”
她在告诉张氏,朱友贞夫妻是渔翁得利。张氏岂能不懂,暂时也就放弃了攻击:“是啊,咱们得好好服侍。”
两下告辞,她转身回宫时,看到张媛带着两个年轻漂亮的女道,进了王氏的房间。就没有进屋,沿回廊走,找到了大王氏:“大王氏,随去曹州的人都没有好日子过,我和郢王爷把你留在这里,救你一条命,你得知恩图报不是?”
大王氏回答:“娘娘,我不是已经在报了?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老王我上刀山,下火海。”
“是啊,人说候门深似海,皇宫就是火海。”
她慨叹过,接着说:“又有几个女道去了王氏那儿,人多势众,长此以往,这后宫就是她的天下。”
“娘娘,这也不是打仗,要人多干什么?”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这是在以美色包围太和宫,三人成虎,谗言多了也杀人。”
“您要我怎么做?”
“替我去上清观选美人。”
“不是有阿娇吗?”
“她害怕别人压倒自己,选的一定都是很丑的,而你不会。我一直搞不懂,张媛怎么不是阿娇这样,她给王氏挑的人,都是皇上中意的?”
“娘娘的意思我懂了,咱们必须挑最好的,不要博王妃已经找过的那些。不过,让我去找,还不如我给您推荐一个人,这个人虽与您没有渊源,但她的男人与王爷关系甚好。”
“谁?”
“觉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