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女押卒中途动手,要打死慧珏和觉灵。
此类差事中经常发生这一举动,只要地方以病死具保就可以结案,宋郑虎臣诛奸相贾似道于木棉庵,也是在押解途中。
先下手的是吴氏,举棍准备砸向慧珏,觉灵扑上来阻拦,郑氏一脚把她踹倒,四个一起上手。太阳还在天上照着,远处虽然有一两个走动的行人,这个世道谁敢管这些闲事,明知道叫也没用,觉灵还是本能地大喊救命。
她竟然喊来了一群强盗。
两人开始没有求饶,知道求也没用,但看到强盗来了却很高兴。被强盗劫去,也比被打死了好:“大王,救小女子一命。”
强人乱笑着:“救,救,你们几个都救。”
吴氏是个狠人,舞着水火棒喝道:“来者什么人,没看到我们是朝廷钦差吗?”
对方笑疯了,嘲弄着:“女钦差,卑职不敢了。”
“钦差,钦差,不如让老子先‘亲’一差。”
吴氏吓的朝后躲,郑氏阴谋:“这样,这两个女人长得好看,送给你们。不过,玩了以后还给我们交差,死活都行。”
强盗们不听她的:“你们也好看,都要。”
慧珏不想受辱,对周吴郑王说:“几位,我还是让你们打死了吧。”觉灵说:“我也是。”
一个强盗说:“嗨,看不出,还是两个贞女。哪里能让你们死,先让大爷受用一回,再带回去慢慢玩。”
叫:“把木枷打开。”
周吴郑王求之不得,把慧珏和觉灵送到强盗们面前,几个强人上来就乱扒衣服,两人殊死反抗,她们旁若无人站在一边看。危急之际,慧珏情不自禁一声大喊:“候哥哥,你在哪里呀?”
一声回应:“哥哥我来了!”
竟然真的是老候来了,他的兵士,已经把所有人团团包围。慧珏和觉灵被扶起,紧紧地抱着他,禁不住嚎啕大哭。老候抚摸着两人头发,轻声安慰:“别哭,没事了。”
“候哥,你怎么在这里?”
“等你们的呀!知道发配路经陈州,就在这里设伏,要不是早就去劫牢了。”
面对正规军的一片刀枪,强盗们都放下了武器,吓得浑身哆嗦,不敢说话。郑氏强自镇定,走上前问老候:“来者可是府兵,我们是押送钦犯的公差。”
觉灵没等她把话说了,夺过水火棍,照准头上就是一棍:“去你妈的公差。”
吴氏说:“官府的人在这里,你怎么敢打钦差?”
觉灵回手又是一棍,把她也打倒在地。慧珏松开老候,叫着觉灵:“你等一等,那两个人留给我。”
过来也是一棍,把周氏打倒。王氏吓坏了,跪下来哀求:“两位道长,我可没有打过你们,饶命吧。”
慧珏说:“我送你一句《太上感应篇》,善恶有报,只在迟早。你虽然没有打过我们,但是也没说过一句好话,都他妈的不是个好东西。”
一棍把她也打倒,接着感叹一声:“修行半世道法,毁于一旦,说什么慈悲为怀!”
觉灵说:“反正咱俩已被开除道籍,不在空门,杀了这些毒人,也算出一口恶气。”
强盗们纷纷跪下恳求:“不知道是长官的女人,好在也没伤着两位女真,请饶命。”
老候手一挥:“滚。”
慧珏说:“我俩一时义愤,杀了四个公差。候哥,为了不牵连你,咱们各奔东西吧。”
老候笑着:“这叫什么话?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要不是准备中途劫人,之前就闯大理寺监狱了,岂是害怕朝廷的!你以为朱友珪会在乎这几个女人,不,他在乎的是我们陈州几万兵马。”
一手拉着一个:“咱们回家吧,小乖乖。”
慧珏和觉灵,就这么跟着老候去了。
慧珏走时还回头朝着北方说一句:“别了,一柱观!慧明,还是咱对不起你,不要怨恨咱。”
朱友珪当然不会在乎这几个女押卒,信息很快反馈到张氏那里,她说:“她们是强盗打死的,人犯也一并死了,是吧?”
暗探心领神会:“是,是,都是被强盗打死的。娘娘,在下还有一件事,你还记得钱六子吗?”
“记得。怀州龙骧军副都统,伙同都将刘重遇造反,至今未被抓获。韩勍追杀过一部分残兵,他后来去了前线,剩余的龙骧军不知下落,有人说上了桃花山。”
“不,据东京我的人侦查,钱六子召集了剩余的龙骧军,以及韩建在各地的旧部,共有数千人马,投奔了均王。均王把他们藏在开封府近郊一个庄院,好吃好喝招待着,日夜训练。”
张氏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朱友贞好手段,想到了我们的前头。那么,具体位置清楚吗?”
“暂时不清楚。”
“刚才不是说,在一个庄院里吗?”
“他们摆了一个迷魂阵,开封四郊东南西北四个庄院,每个庄园都很大,可容纳数千人。但是,四个庄园都被严密封锁,方圆几里路守得跟铁通似的,外人进不去。借口是防盗防奸,这样,就不知到底是哪一个庄院。”
张氏思考着:“真是一个迷魂阵,查一家就惊动了三家。越是这样,越说明其心叵测!你急速回东京,把人分派下去,化装成卖货郎的,讨饭的,或者是走亲戚的等,四个庄院一起探查。一旦查明是哪一家,赶不上报来我这里,直接通知东京马步军都指挥使霍彦威、左耀武指挥使杜宴球。”
暗探答应着去了。
这件事太大,她不敢耽误,把朱友珪请进后宫,告诉了情况:“朱友贞网罗的这数千人马,数量上足以牵制东京的马步军。如此,朱友贞的府兵就可以分出身来,直取西京。”
朱友珪也认为事情重大:“这些可都是亡命之徒,如果再加入一部分到朱友贞的府兵中攻打洛阳,咱们的人马抗衡不了。我现在就颁密旨,让霍彦威和杜宴球以剿匪为名,端了这个窝点。”
张氏说:“现在还不清楚哪一个庄园,四面出击不行。我已经让人去查了,查清楚具体位置再清剿。”
朱友珪不同意:“不,朱友贞表面上是一个深宫的孩子,实际上一肚子阴谋诡计。还有他的四虎舅爷,其中二舅哥张汉杰,四兄弟中号称智囊,不会让你短时间查到结果的。如果是故意放出信息让咱们查,而就在这个时间内出手,岂不是被动?”
张氏想了一下,认为:“你说的有道理,不能等。哪怕打草惊蛇,把这些“蛇”惊跑了,就成不了气候,成不了朱友贞的秘密力量。那么,由谁去颁旨呢?”
“还是供奉官丁昭溥吧。”
“现在人心不定,趋炎附势的墙头草太多,如此重大机密,让他去不放心。再说这件事既然确定了明剿,时间就要快,丁昭溥不会骑马,马车速度又太慢。”
“那就冯廷谔。”
“更不行,警卫皇宫一步也离不开他。”
“我说一个人又怕你不同意,让李九去。他马术好,从洛阳到开封四百多里路,不要一天就能跑到。”
“行,让他去吧,反正就是送一封信。上一次杨师厚进宫,他做得有准则,看上去是一个可用的人。但你必须把时辰规定死,明天早上出发,晚上密旨送到,由霍彦威安排吃饭住宿,后天早起回京复旨。这样做,不给他一点时间与人接触。”
“你太谨慎了,不就是送一封信嘛?密旨有火印,一旦拆封,霍彦威他们认得出。”
“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让朱友贞提前知道,霍彦威迟了一步,龙骧军就会被转移。”
“李九不会是这样的人吧?”
“不管他是哪一种人,咱可一步都错不起。”
“听你的。”
丁昭溥早起通知李九时,安童正在李九的屋里叠被铺床:“二月天气冷,刚刚拆洗过的那一套,你晚上还是要盖的。”
李九说:“我不冷。”
安童叹一口气:“哎,要不是大恨在心,壮志未酬,不忍心叫你饱一顿饥一顿的。”
“是啊,所以等着你快嫁给我呢。”
丁昭溥在院子外叫门,告诉李九:“皇上说,你现在就出发。”
李九说:“知道了,咱进屋换一身行装。”
进屋来,安童问:“什么事?”
李九一边换装,一边回答:“不知道,是密旨。叫我现在就走,今天必须送达东京马步军都指挥使霍彦威、左耀武指挥使杜宴球,明天一早立马赶回。”
“会是什么事呢,能打开看吗?”
“不能,旨面上有火封,没有特殊手段,打开了就会被发现。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不是对付朱友贞的,应该与龙骧军有关。”
“那个钱六子?”
“是的,他被打败后,说去桃花山为匪,却收罗了数千散兵游勇,投靠了朱友贞。朱友贞如获至宝,把他与那些士兵悄悄藏起来,这对朱友珪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你是怎么知道的?”
“慧明师姑认为,韩建被杀,怀州的龙骧军包括分布在各州各府的爪牙们,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不敢对付张厚,认为朱友珪是幕后人,一定会向朱友珪寻仇,是打击朱友珪的又一次行动。据此,我一直派人打探,甚至找到东明,找到桃花山。”
安童听得兴奋:“好极了,又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到来。”
李九也高兴:“师姑这才叫不战而屈人之兵,没有她,我们想为主人报仇也难。”
安童催问着:“丁昭溥在外面候着呢,你想好了如何对待这件事了吗?如你所说,朱友珪密旨是为消灭龙骧军,最好把这个秘密,提前泄露给朱友贞。”
“我也是这样想的,借此扩大他们之间冲突。”
安童提醒着:“你发现没有,朱友珪好像也在提防着你,不给你充裕的时间接触人。”
“放心,我在去开封的路上写一封信,专门从上源观门前经过,张媛熟悉大黄马的声音。”
李九带了两个随从,三匹马出御马监,丁昭溥才回去。
他们是在当天快到傍晚时分赶到开封的,走过上源观门前,李九稍微迟一步马脚,两随从的马就跑在了前面。他一拎缰绳马就嘶叫,张媛出门来接了信,马不停蹄再去指挥使府衙。
张媛回屋看了信,立即想好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