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京泽四处巡看,深怕出了差错。一直忙到下半夜,方才回帐篷,将自己的战刀反复擦拭,擦到熠熠闪光。周远习惯配剑,李京泽却喜欢和兵士一样配刀。女子仍未睡,眼睛一直随着他的刀转,偶尔李京泽觉得她在看自己,目光迎上去,女子确实在看自己,眼光却像是穿透了自己,也穿透了帐篷,不知看到哪里去了。
偌大一座山,除了癞蛤蟆的叫声,一片寂静。
山脚下十里外,毛羽军的一支骑兵黑压压的移动,领头军官的马上驮着两个侦察兵的人头。毛羽军统计战功时数人头,益国军队统计战功时数耳朵。
老黄站在李京泽帐篷面前大声吼叫起来,哑着嗓子一直吼一句话:“杀王八!”。
李京泽匆匆来到山脚阵前,士兵仍列队准备,毛羽军趁夜来攻并未取得奇袭效果,正变换阵型。
此处山势不陡,攻方可以用骑兵,守方却无法用,不然往下冲会折断马腿。李京泽知道骑兵对步兵占优势,想打赢这战,只能靠勇猛拼杀的狠劲。
敌人阵型列好,约百人一列,一列一列缓缓的压过来。
李京泽问:“敌人多少?”
不知哪个军士回答:“有一千。”
就在这一瞬间,第一列战马一跃而起,几百匹马奔腾而来,嘶鸣声划破长空。
李京泽待敌人距前排士兵约三十步时,扯开嗓子一声断喝:“杀!”
四百名军士一齐开弓,顿时箭如飞蝗。敌军第一列中箭,速度稍停顿,第二列紧接着跟上,又四百军士上前开弓,一阵箭雨过后,敌军一把把明晃晃的砍刀已离前排军士不到二十步。
老黄把战刀举在头顶,却不冲出去,他知道主帅冲才能提振士气,眼光瞟向李京泽。
战马奔腾声中,李京泽把刀举在空中停顿一刹,冲向面前一名骑兵,待骑兵距离自己五步,猛地向前跃起,刀锋直指敌人胸口。
刀锋霎时将入敌人胸口,却见身旁一名敌人正挥刀砍向自己腰腹,李京泽武艺不高,空中无法变招,这一招已是覆水难收,而自己腰腿相连处并无甲冑,势必会被敌人砍为两截!
听得“铛”一声,李京泽从敌人胸口拔出刀转头,见老黄不知何时到得自己身旁,举刀帮他挡了。
李字营军士见主帅冲阵,纷纷扔掉弓箭,拔刀前冲,厮杀声一时大作,李京泽不知被谁的血溅到眼睛,闭着眼睛喊:“迎面过来的都是敌人,所有人,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李字营军士齐齐喊出这四个字,响彻群山。
双方军队一经接触,立即陷入一场混战。
李京泽在敌人骑兵中间穿梭,头盔不知被谁劈一刀,裂开了,他预感自己要死在这里,但是李字营会取胜,干脆把头盔扔了,虽然武功不高,但拼起命来,也把刀轮转如飞,身边飞矢鸣镝,战马嘶鸣,风和人马扬起沙尘铺天盖地,朦胧中看到处都是人仰马翻。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是赚,李京泽已杀四个敌人,精疲力竭中有点后悔为何下令死战不退了,自己若能休息一个时辰,还能回来大杀一番,可是身后的士兵裹挟着他向前。
低头持刀挡敌人刺向胸口的长矛,伴随着“铛”一声,才知胸口不知何时被划开一个口子,血随着声音飞出来。
再杀一个,再杀一个,李京泽一直告诉自己再杀一个,却怎么也杀不到,忽然感到身边的尘土不见了,抬头看太阳怎么出来了,清晨的阳光不知为何会刺得眼睛疼。
往周围一看,身旁哪有什么士兵,只一个士兵像一尊罗汉双手杵着刀低头立在自己身后,碰一下,那个士兵直接倒了,才发现一只长矛斜着贯穿了士兵胸口。
李京泽蹲下来研究这只长矛,贯穿的角度他很熟悉,越来越觉得这只矛是刺向自己的,当时自己好像被人推了下,却又记不准,蹲着一直看,还是没忆清楚,他有点忘了,可是想记起来,想得脑袋炸裂一般的疼,疼得看不远处的树都是歪着的。
突然看到一个满身沾染着鲜血的人走过来,一边向他走来一边大声地喊着什么。
想了会儿想起来这人是老黄,李京泽也扯着嗓子喊:“你说什么?”
老黄哑着声音说:“我被几只王八拦住了,幸好你没死,你是死了就不好办了。”声音又小,又好似从风箱中发出来一样,李京泽把耳朵贴着老黄的嘴听,总算听清楚了。
士兵清理战场,将没死的敌军都补上一刀,受伤不重的士兵扯衣服包扎,伤重的士兵留下几句遗言,自己抹脖子。
李京泽想问老黄为什么没有军医,又觉得没有就是没有,问也不能改变什么。
老黄汇报战损情况,杀死敌军五百二十人,我军阵亡二百一十人,挂彩一百四十人。老黄将重伤自己抹脖子的都算在了阵亡里。
李京泽和老黄商量后觉得敌人若再起更多兵力来攻,下一次怕要全军覆没。何况所部承担着切断粮道的重任,务必要拔了敌军北塞山山脚大营。横竖是个死,李京泽下令:“修整一日,明日全军出击,直取敌军北塞山山脚大营!”
下完令,李京泽回到帐篷,检查胸前的伤口,伤口已不流血,他不想让士兵知道自己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