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只不过是想还秦暮一个公道罢了。”
卿云轩闻言一哂,看着沐杳杳摇了摇头,将酒杯放在嘴边轻抿一口。
沐杳杳见状,连忙说道:“诶诶,你别不相信,我是认真的。”
卿云轩敷衍的接道:“是是是,你是认真的。”
沐杳杳看到了他眼底的敷衍,拿着筷子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我是认真的,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要还秦暮一个公道。”
“不仅是他,还有生活在太平盛世却有苦不能言有冤不能诉的每一位大燕子民。”
“我要让那些为官不仁、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知道,什么叫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我要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以前遇到这种事,有勇者管,但遗憾的是,没有得到明显的效果,坏人依旧猖狂。”
“从今往后,由我去管,我要让他们今后都夹着尾巴做人。”
卿云轩刚想嘲笑她,眼睛不经意的看了她一眼,整个人都愣住了。
沐杳杳脸上露出坚定的神情,瞳孔映出隐隐约约跳跃着的烛火,整个人露出一股莫名其妙的自信,让人不仅没有觉得好笑,反而还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
卿云轩原本要嘲讽她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不知怎的就咽了下去。
他迅速移开了视线,清了清嗓子,正欲开口,听见沐杳杳又道:“你……心里是不是也觉得我在说空话。”语气听起来带有一点微不可查的小心翼翼。
这种语气对卿云轩来说实在是真是太熟悉了,他不由的侧目看过去,发现沐杳杳正紧张的看着自己,手指微微颤抖,像是一个等待着被家长肯定的孩子。
这种神情也曾经在他的脸上,出现过。
他和二哥一直都不会和娘亲相处,感觉两人待在一起,总是感到拘谨。二哥是因为小时候在山上跟人学艺,跟家人太久没见,而他,是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和人相处。
他喜欢舞刀弄枪,娘亲喜欢吟诗作赋,哪怕他也会这些,而且也做得不错,但是两人待在一起,聊天都聊得很尴尬,更别提做这些了,这些都是和大哥待在一起经常做的。
所以,娘亲一直都偏爱大儿子。
记得有一次,他考了个甲等,国子监把他的卷子贴出去表扬。
那天吃饭的时候,他脸上装作若无其事,其实眼风一直都忍不住的往娘亲身上飞,心里也想要她夸夸自己,手还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微微颤抖。
当时,爹说了一句“真是虎父无犬子,虎父无犬子啊”,喝了一大坛子酒来庆祝,脸上的神情比打了胜仗还要高兴。
而娘亲呢,吃那顿饭,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你少喝点”。还是对爹说的。
卿云轩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再看了看沐杳杳,大约是喝多了吧,居然从她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刚刚的那一席话,其实并不是沐杳杳头一回说。她在学堂里说过,在家里说过,得到的回应是什么呢?
同窗的嘲笑,嘲笑她不切实际,女子怎么可以入朝为官呢。
父母的否定,否定她异想天开,觉得她是看多了话本子,看到里面的英雄处处行侠仗义、快意恩仇,激起了心中的江湖梦,自己也想试试。
无论她做得有多好,有多优秀,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都被否定。
她习惯了被否定,但也害怕被否定。
沐杳杳片刻都没听到卿云轩的回答,心里正想着要不要换个话题将它带过时,他突然开口问道:“如果我否决你,你还会继续坚持自己的心中所想吗?”
沐杳杳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一个“会”字。
卿云轩听后,垂下眼睑,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那你就听从自己的内心吧。毕竟……我同你,不过只是萍水相逢罢了。”
沐杳杳闻言一愣,这是……头一回,有人听完她说的那席话,没有否定她。
她在心里暗暗地对他说了一句:“谢谢你,小相爷。”
沐杳杳猛然间想起一件大事:“哦,对了。明天我就要游盛京城了。”
卿云轩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我觉得明天可能会有刺客来行刺。”
“哦,那你注意安全。”
“我的第二个条件是,你必须保护我的安全。”
“行,明天我让人过来。”
“第三个条件是……把那个人送我。”
闻言,卿云轩猛地睁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沐杳杳:“可以啊,沐小姐,算盘打得不错。算数甲等啊你。”
沐杳杳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状似谦虚的说道:“客气客气,小相爷也不差呀。”
卿云轩痞痞一笑,凑近她的耳边:“想要那个人啊?”
耳边似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出来的热气,沐杳杳脸上一躁,没听注意他说了什么,只机械性的点了点头。
卿云轩看到她的反应,轻呵了一声,一字一顿的说道:“做、梦。”顿了顿,起身继续说道:“沐小姐一开始故意说卿家的事就是为了勾起我的情绪,顺便试探一下我的底线是吗?”
沐杳杳被他的“做梦”二字气得回神,觉得自己刚刚有点丢脸,现在必须得挽回点场子,于是便装作高冷状,语言简洁的说道:“是。”
卿云轩继续说道:“用的还是今天早上我的那一手,行啊你。”
沐杳杳微微一笑:“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
卿云轩听完后,哈哈一笑:“是啊,我们是同一种人。”说着,伸出左手:“那么祝我们……合作愉快。”
沐杳杳伸出右手拍了上去:“合作愉快。”
“啪--”的一声轻响后,两人各自将手收回。
“沐小姐,我很期待你每天给我带来的惊喜。”
“放心,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
迟墨站在卿云轩身旁,看着楼下渐行渐远的沐杳杳,忍不住问道:“公子,你明明可以直接把令牌抢过来。再不济,也可以杀了她。你又何必跟一个不知道她目的的人做交易呢?”
卿云轩勾唇一笑,神色依旧,像是早就已经料到。
也是,毕竟卿云轩的行事风格可是我行我素,从不与人做任何的交易。
卿云轩云清风淡的说道:“因为……她和我……是同类人。”
一样的被人否定,一样的戴着面具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