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来的时候是早上七点十六分,比约好的时间迟了十六分钟,他从几十米开外就朝我挥手,满脸的笑容。
“不好意思!来晚了,早饭吃了吗?”
“还没吃。”
“走,我请你吃碗拉面我们再出发。”张月边说边东张西望,应该是在寻觅着一家看起来顺眼的拉面馆。
这个城市,大家的早餐都以拉面为主,作为新一天的最好开始,因此拉面馆林立,每到一处,四面八方总能看见四五家装修风格差不多的店铺,可是味道却良莠不齐,这里的人从小就具备一样技能:从七七八八的拉面馆里找出最适合自己口味的一家。从此,每到这里便只选择那一家拉面馆作为自己的根据地。但无论哪家,都是六块钱一碗,飘着几粒指尖大小的牛肉、四五片萝卜、亮红的辣椒油、翠绿的葱花。
“加鸡蛋吗?”张月问我。
“不加了,谢谢!”
“老板,两碗拉面,一个鸡蛋。”
我们排着队把拉面从递饭窗口端出,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一张还没有被吃客霸占的桌子上。
他吃得很香,即使有汗水从额头滑下,也不停咀嚼动作,脸扎在碗里抽出一只空闲的手把汗水抹去擦在裤子上。我不紧不慢,等他连碗底的汤都一滴不剩时我也差不多吃完了碗里的面。
“待会咱们坐8路汽车终点站下车,估计到达还要四十分钟左右,差不多就八点半了,我们要尽快爬,十点左右就可以到山顶,再晚一点就太热了,对了,你带坐车零钱了吧!”
“我带了。”
“那就好,你来这不久,平时上学也没多少时间所以应该不熟悉这里吧,我也带你四处转转,山顶上可以基本看见这座城市的全貌。”
“是啊,我的确没有去过很多地方,前几天去了河边,也就是坐了坐。”
“你就是有点内向,以后觉得无聊可以给我打电话,我陪你玩。”
到达山顶时刚好十点,太阳开始毒辣起来,我靠在一棵树前坐下。这座城市很美好,虽然太阳毒辣,可躲在树荫下就会凉快很多,偶尔有了风的眷顾,身体便更是舒爽,每当这个时候我也会觉得,其实有着丰富的感官体验也挺不错的,可以感受到深冬时阳光在皮肤上融化的暖意,可以感受盛夏时雨水滴落在手臂上的清凉,会被风吹动发梢,会被灯光点亮视野……当然,除了那些磕磕碰碰的疼痛、寒冬的彻骨寒风、七月的烈日灼肤……可我还是不知道这儿的主人想要我感受哪两种事物,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听说你来自很远的地方,为什么会来这里呢?”张月看向我的眼睛。
我仍旧望着远处最高的那栋楼:“是的,我来自很远的地方,那里有一棵比那栋楼还高的树,那里常年安安静静的,还有野兽出没。”我指着那栋楼。
“大兴安岭?有大树、有野兽、很远,这里都基本符合你的形容。”
“不是,那里有海洋,无边无际的海洋和淡紫色的天空。”
“我去……兄弟你来自安徒生童话还是古罗马神话?”
我止不住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笑,这也是我作为人的又一技能,会无缘无故的做出这种状态,面部肌肉紧绷、嘴咧的大大的、浑身颤抖,我越笑越夸张,直到捂住了肚子才缓缓放松下来。
“骗你的了,我来自最北边的一座小村庄,说了名字你也记不住,我们那的人用方言叫它暮聚,都是轻声。我爸妈大学毕业后工作分配在了这里,去年年底在这里买了房子,迁了户口,他们说高中很重要,要考一个好大学,我们那里太落后,就把我一块儿带来了。”
“这样啊,那你们那里很冷吧?”
很多少年就是这个样子吧,从不揣测别人说话的深意,只要你编一个稍微圆滑一点的慌,他就会忘了之前你诉说故事的所有细节,然后对你的谎言深信不疑,甚至还为你编造的谎言里的你担忧,“是啊,每到冬季就会特别冷,而冬季似乎能持续一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