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一身露霜,姑娘踏进前厅自顾寻了木椅来坐。姑娘素手捏诀,微黄光亮在棉毯上绽放。
南充语凝抱着双膝坐着,起身拂去裙袂的尘埃,颇为嫌弃道:“姑娘藏阁里竟是这般邋遢。”
枳实假装没有听到南充语凝的埋怨,轻咳一声,“若是做戏还成,不过你……”
“是是。”南充语凝没有自觉到枳实会帮她摆平,“罪,我是会承下的,无须担忧。”
枳实点点头,微阖眼眸,忙活了这么一夜自是有些疲乏。闭目养神间,忽而传来喧闹,枳实缓缓睁开眼,站起身来朝黎巍福礼。
“无须多礼。”黎巍上前虚扶枳实,“小枳这是寻着歹人了。”
枳实含笑,“要多亏了黎伯伯出手相助,不然就得枳实一人,这还得另论呢。”
枳实杏眸微转,却是没看得公子。俯身在苍术耳边道:“怎的不见公子?”
苍术面上笑呵呵的看着他人,嘴里却说:“我这不是忙着你吩咐的事了吗?哪有什么得闲去寻公子,况且公子的行踪也不是咱们能多问的。”
枳实见讪讪的坐直身子,听着黎巍说道:“话也不多说了,小枳。”
枳实应声,朝着黎巍抱拳道:“这便是那日伤得繁訾,行那等凶残之事的歹人。”
“依小枳所言,又如何断定此人便是那歹人?”
“我见过此人。”
众人纷纷转头去看,只见秋娘扶着伤势尚且未痊愈的繁訾缓缓走来,“爹,她便是那日伤了我的人。”
黎巍皱眉,站起身道:“怎的还未好全便出来行走,快回去歇着。”
话语间,繁訾已是踏入前厅,目正不斜的说:“听闻小枳捉到歹人,我便是拖着残躯也要来瞧瞧究竟是何人能伤得了我。”
闻言,南充语凝笑了,跪直了腰肢,“黎小姐技不如人,怎的,如今还来看笑话了不是。”
众人惊骇,黎巍更是猛然一拍木桌,“真是岂有此理,尔等不过蛮夷之地的匪徒,竟是如此狂妄。”
南充语凝冷哼一声,正想反讽,却被坐在木椅上的枳实踢了一脚,这才停歇不做声。
枳实脸上堆着笑,“黎伯伯莫气恼,气坏了身子便不好了。”
秋娘担忧的看着繁訾,怕姑娘一个忍不住便伤着了自己。
出乎秋娘意料的是,繁訾闻言却是无动于衷,甚至还很镇定的道:“那便且当我来看笑话的吧。”
话毕,自顾自的寻了木椅坐下。不理她爹那疑似不识得她的眼神,唤了一声小枳。
枳实点点头,“请诸位稍安勿躁,我断定此人便是歹人,其因有二。”
枳实抬眼看向黎爷,“黎爷,你应是知晓此人是谁。”
“知晓。”黎爷看着跪在地下的南充语凝,“可惜已非当年无父无母的可怜孩儿了。”
“正是,此人乃是夺舍了小语的身躯的南充氏南充语凝。”
“夺舍?”黎巍沉声说道:“可是上古秘术?”
枳实点点头,把玩着手中的冷刀,转旋一圈,举起刀身递给苍术。姑娘抬头问繁訾,“繁訾,你应认识此物?”
繁訾接过苍术递来的物什,细细打量了一番,“识得的,此乃那日行凶之时所用的小刀。藏在袖口难以发觉,险些被夺去性命。”
枳实起身,拱手道:“此物便是从此人的屋间搜出来的,因此我断定南充语凝便是那歹人。”
“既是这般,来人……”
“黎伯伯且慢。”枳实急忙出口阻止。
“小枳又有何事?”黎巍被枳实打断了话语,也不着恼,笑容可掬的问道。
“虽说南充语凝便是闯入繁訾闺房行凶的歹人,但是却不是险些夺了繁訾和那夜行那般残忍之事的幕后黑手。”
闻言,前厅众人齐齐盯着枳实,就连跪在地上的南充语凝都不可思议的看着枳实。
“何意?”黎巍心中大骇,竟是还有一人?
枳实轻咳一声,“昨日我前去瞧繁訾时,在姑娘闺房的窗沿发现了多人踩踏的痕迹,其中便有处在后山方有的青怒草。”
枳实假装没有看见自她开口,便一直给她眨眼示意的繁訾。姑娘抿抿红唇,“苍术。”
“是。”
苍术押着桂枝前来,“小枳。”
枳实点点头,拱手对黎巍说道:“昨日我曾说过此人非歹人,是枳实错了。”
“无碍,但说无妨。”
“我在京中之时曾见过此人,但那时所见未觉此人杀戮。”枳实低头看着桂枝,“但直至昨夜,我才顿然醒悟,此人用的是障眼法。
其一,她先是推出南充语凝为诱饵,又故意被黎鹤哥哥捉住。故而引得我觉此中有猫腻,借机逃过。”
枳实纤手举起,“其二,昨日我未嗅出此人身上残留的血腥味,想来是用了青怒草所调的气味掩盖。
本是万无一失的,但可惜的是未曾预料我早已见识过青怒草,也嗅到过青怒草的气味。
想来是半夜时药效已过,我也早已怀疑其中并非如此简单,恰巧昨日审问之时,却被我嗅到了。”
闻言,跪在地上的桂枝含笑,“姑娘此言差矣,仅凭姑娘所言,也不过是一面之词,何来断定我便是幕后黑手。”
枳实杏眼弯弯,“别急,确是我一面之词。”
“但你万万没想到那时早已意识模糊的繁訾却是瞧见你的模样。”苍术在旁冷声出口,“就算是如此,你也给繁訾下了蛊,让繁訾恍然自个儿是错觉。”
“幸而寒槿追察你到此,这才反身回头阻止了你的毒手。因此木窗外的草坪才会这般凌乱,鲜少人走过的山路,也早已被你算好了方位,让南充语凝先行给你开路。”
枳实慢慢踱步走到桂枝身旁,继而含笑道:“若不是昨夜我寻回寒槿,虽知还有一人,但险些没想到你身上。”
“那便是可笑了。”桂枝嘴边勾起笑,直直盯着枳实道:“这下手的凶物既是在南充语凝的屋间寻的,而这抽筋扒骨之人也是南充语凝才可做的。我有对黎繁訾做了什么吗?”
枳实摆摆手,“你既是通晓蛊术又是习的那残忍秘术之人,而南充氏用南充语凝来作为你的掩护是极好的。纵使南充语凝暴露了,你也可安然全身而退不是。”
闻言,桂枝神色不变,眸中却是藏了半分惊慌。
“姑娘何以断定?”
枳实笑了一声,出其不意的朝桂枝身上袭去。素手摸到桂枝的腰间,却被桂枝反手甩了出去。
众人惊呼。
苍术和秋娘站起身来,苍术直直扑向不知何时挣脱束缚的桂枝,将其压倒在地。
而被狠狠甩出去的枳实借着秋娘的手爬了起来,俏脸却是得意含笑,手里转了下从桂枝身上摸出的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