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术抬头看着枳实的动作,也并非不是没预料到的。昨日在厢房里密谋之时,秋娘便对小语此人是否就为真正的歹人而觉疑惑。
“小枳,昨日我送老大夫出府之时,有闻老大夫一句,这青怒草可不仅仅如表面这般无华。”秋娘抬眼看向枳实,“我本以为只是老大夫道苍术的余毒未清,可现下如此看来……”
枳实敲敲木桌,沉吟道:“竟是还有这事?”
“这老大夫虽有些不正经,但此话肯定不是他兴起胡言。”苍术蹙眉,沉声道。
姑娘敲击木桌的越发快速,倏而灵机一动,“我觉着这青怒草真如老大夫所言,可能是藏在背后真正的歹人使得障眼法,推另一人出来顶罪。”
一时,寂静无言。
“这样,啾啾先行去老大夫那头问个清楚。”枳实摸摸啾啾头上的嫩芽,“若是那老大夫寻你要银子,你便说明日午时让他来寻我。”
“好。”啾啾点点头,攥着小拳头,它一定会好好办妥的。
枳实颔首,倏而想起一事,“咱们得未雨绸缪,啾啾寻得老大夫后,递信前来,而后立即赶往山间瘴气处,用尽所有法子一定在午时前不得任何人出入。”
“这般做甚?”苍术疑惑的看着枳实道。
枳实嘴角上扬,浅笑道:“那南充氏人敢来让他人藏在底下试图蒙骗咱们,那必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咱们不算计多一点,又怎能胜券在握?”
啾啾似懂非懂的跟着秋娘和苍术点点头,蹬下木椅朝枳实拱手道:“那啾啾先行一步。”
枳实点点头,又有些不放心道:“若是危险,便先护好自己,晓得了吗?”
说着,姑娘素手捏诀,在啾啾脑袋上打了个响指,浅浅黄光渐入,“来不及逃脱时,便拉下嫩芽自会保你安然。”
啾啾摸了摸嫩芽,脆声声的应了句,“是。”
枳实看着啾啾一蹦一跳的往外走,指节微屈敲了敲木桌,“算着时辰,寒槿若是无意外,半夜应是回到此处。先前秋娘未寻着寒槿,想来应是有事。苍术若是无事便去引他来见我。”
说着便捏了个诀,缠绕着微黄光亮的纸鹤飞落在苍术的龙角上,扑腾着翅膀。
“就晓得使唤我。”苍术将在他龙角上做恶的纸鹤拖下来,“知晓的。”
……
枳实借着秋娘的手站起身来,手拎着冷刀冲桂枝晃了晃,“你倒是与南充语凝不相同,这物什竟是惯贴身携带。我虽是不能知晓天下万万事,但这等小事却也是知晓的。”
苍术腹诽,还说自个儿不知晓,分明就是算得了天下苍生。他虽是见过的,但此术并非时时可用的。
苍术抬眼担忧的看向枳实,却闻身下押着的那人冷声出口,“纵使如此,你又能如何定了的我罪?”
“别急。”
枳实笑眯眯的说,正中下怀,单手捏诀,丝丝黄光沾染冷刀。不约多时,浓重的血腥味冲天,刺得人直捂鼻。
不似他人反应,黎巍素来老谋深算的眼眸精光一闪,果真如公子所言,姑娘虽是会使得此种法术,却又是对自身伤害极大的。
他也是头一回见着此术,心下不由佩服,枳实与生俱来的迫力不觉甚逸,幸得这前厅里非妖即神,加之枳实刻意收敛下,勉强撑住。
“呵。”桂枝冷笑一声,苍术一时不察便被她挣开逃脱。
苍术本想上前去追却被枳实抬手止住,只听姑娘含笑所言,“若是你束手就擒,我便交由南充氏处决,但若是你……”
不待姑娘话毕,桂枝立于前厅门槛前,笑得有些孤傲,“事情败露,我是真不知晓你天真不谙世事,还是大智若愚。”
枳实平日灵动的杏眼沉沉,这南充氏是什么货色人尽皆知,这桂枝若是这般归去,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可正合姑娘所意,她本就是不打算放她归去。她睚眦必报,方才这般说话也就是意思意思,伤得她的好友,就别怪她心狠了。
“既是如此,还请黎伯伯处决了。”
黎巍虽不知晓姑娘在玩什么把戏,顺着姑娘的话应了下来。
正如枳实所想,桂枝一听这话,便提气转身掠出圆屋。枳实笑眯眯的抄手,“大伙不用着急,她会自个儿回来的。”
黎巍此时也站起身来,走到姑娘身旁,笑容可掬的抚着胡子,“小枳可真是长大了,处事宠辱不惊,行棋步步将敌将紧逼入陷阱,不错不错。繁訾可要多与枳实学学,竟是料到了种种。”
黎巍自是不担心捉不住桂枝的,枳实行事前早已派人前来知会了。他知晓枳实的动作,便全权交由姑娘,他只需陪着小辈玩玩也好。
“黎伯伯客气了。”枳实朝黎巍莹莹一拜,笑意绵绵,“不过雕虫小技,担不起黎伯伯这般夸赞。”
黎巍大笑,“真是后生可畏。”
苍术悄咪咪的退到枳实身旁,手肘轻轻推了推枳实,“怎的没见着黎鹤?”
枳实闻言,方觉想起这场戏似乎真的没见着黎鹤,“这么巧,公子也不在。”
枳实和苍术对视一眼,某种约定在眸中交换达成。姑娘轻咳一声,“待捉到歹人,小枳定会向黎伯伯亲自请罪。若不是小枳手下的弃异惹事,也不会让歹人有机可乘。”
黎巍摆摆手,“也的亏这回,老夫也知晓黎池并不如外人所言的铜墙铁壁。”
枳实含笑朝黎巍福了一礼,“小枳便先行告退,还得去寻寻寒槿问清缘故。”
待在一旁一直没出声的繁訾闻言,连忙跟上去,“小枳,我也去,还要当面多谢那人。”
“这……”枳实看向黎巍,繁訾的伤尚且未曾痊愈,多行走却不好的快。
黎巍知晓自个儿闺女的德性,摆摆手道:“去吧去吧,之后便要好好卧床歇息了。”
繁訾面上挂笑,俏眨着瑞风眸道:“是。”
……
绕过开得争艳的花圃,而南充语凝也早已被枳实藏到赤簪里了,姑娘们惬意的缓缓走着,享受难得的平静。
“自小枳来后都没好好在黎池玩玩,待我伤好定要带你们去看看黎池的繁盛。”繁訾挨着枳实和秋娘身旁,激动的道。
“好好好。”枳实怕姑娘的伤口再次裂开,急忙安抚道:“可别乱动,仔细好不了。”
繁訾嘿嘿一笑,想到方才的事,却有些疑惑,“小枳,你是怎的知晓桂枝便是真正的歹人?”
闻言,枳实笑眯眯的掰着纤指,“其一,自是我聪慧在踏入竹林那旁的屋子里时,我便嗅到了异于平常的气味。”
“这其二。”枳实杏眼弯弯,微风拂起姑娘散落的碎发,“便是公子给我支的招,先前虽已怀疑背后应是还有阴谋,却始终找不到痕迹。可后边桂枝的反应着实出奇了些,一般来讲无辜被捉进府中那永远出不得的屋子的人都是惶恐的,可那桂枝却是半分惊慌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