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险些忘记自个儿的须寻公子的枳实气喘吁吁的扶着屋门,杏眼微眯,如公子这般金枝玉叶自是不能同他们一般随意。
就连这屋门也是用了上好的楠木塑的,枳实眷恋的摸了好几把,心下羡慕这屋门都这般奢华,更别说里头了。
枳实脸上堆着笑,推开房门。满眼笑意,“公子?”
“嗯。”润如酥的嗓音在如琉璃般的流苏后边传来,声音有些低低的。
枳实在木椅上坐下,打量着屋里头的家什。边看边摇着头,嘴里嘟囔着,“真是败家。”
这厢房的格局可比枳实住的西厢房大得多,且不说那些个家什值多少银子,就说那置于窗沿旁的花。
啧啧。
这可是少见的能让人起死回生的雪栖花啊,她还是头一回看到有人将这等珍贵的药草当做欣赏所用。
不愧是公子。
“不愧是什么?”
枳实不知何时走到了雪栖花前,就近看着这难得寻觅的药草。听到耳后传来的声音,才发觉自个儿将心里所想给说出来了。
“小枳觉着这花甚是好看,不愧是雪栖花。”
见不晓得从何处冒出的公子转身离开,枳实松了一口气,连忙跟上去。
“公子这是刚沐浴完吗?”枳实看着公子未束的墨发,好奇的问。
公子应声,“寻我何事?”
“枳实有一事不明,想请公子解惑。”枳实也不废话,开门见山。
“你是想问今日过府的老大夫的来历?”
枳实也不惊讶,点头应是,“我虽有曾听闻半分,却更是好奇。”
公子浅浅一笑,“那小枳可知在这上古大战是不得后世知晓的?”
“枳实晓得的。”
从小便知晓,只是她不明白,“为何不可以知晓?”
公子闻言,执杯的手微顿,似乎没料想到枳实会有如此一问。
“既是秘闻,也就不容得旁人置喙。”浅浅抿了一口茶,公子含笑的星眸落在姑娘身上。
以枳实多年在公子底下耍滑头的本事,听得出不寻常的意味,低下脑袋默不作声。
公子见姑娘的脑袋都快垂到木桌上了,微叹一声,抬手似安慰的在枳实柔顺的墨发上揉了揉。
“别怪我话说得重,上古大战里内的事物却是逝去的先君泽芜苍生前下了死令,尔等乃后辈自是不可多问。”
言尽如此,枳实明白这是公子最后的容忍,自个儿见好就收就是。抛开乱七八糟的事物,枳实拨开在她头上作乱的手。
枳实凝脂般玉洁的指腹在茶杯里沾了些水,在棕黑的木桌上清清楚楚的画下。
“不知枳实想的是公子想的那般?”
公子颔首,嘴边挂着笑,“这南充氏虽是难缠了些,却也不是奈何不了的。”
闻言,枳实杏眼一亮,“这么说,公子可是想到法子了?”
公子含笑不语,学着枳实的模样也在木桌上添了几笔。随后起身,留下一头雾水的枳实撩开流苏行至里间。
枳实盯着那“计中有计”四字,着实没想明白。烦躁的扯了两把已是杂乱的墨发,倏而手上一暖。
“别动。”
枳实乖乖的收回手,任公子在自个儿头顶动作。木齿轻柔的顺着姑娘的头发,直至根根分明。姑娘缩了缩后颈,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似触非触的碰着,惹的枳实连连退缩。
脑袋被牢牢的按住,枳实撅着嘴停了动作。些许脱落的长发飘飘悠悠的滑荡,齿梳搁落在木桌上,淡绿的茶水泛起涟漪。
素白又不失光泽的赤簪斜斜插在姑娘梳的正正齐齐的发髻上,枳实不安分的晃着脑袋,满意的笑了。
姑娘冲着铜镜站在她身后的公子眨眨眼睛,俏皮一笑,“公子。”
“嗯?”
弯着腰正给枳实收着碎发的公子应声,却久久未闻姑娘的话语。抬眼看向铜镜里欲言又止的姑娘,“何事?”
“小枳可以帮公子梳次发髻吗?”枳实犹犹豫豫的开口,怕似公子怪罪又连忙道:“只是这么多年都是公子帮小枳束发,而却未曾替公子梳发过。”
公子没做声,含笑的星眸微不可见的弯了弯。浅笑出口,“怎的今日如此兴致?”
“因为今夜公子也不散着头发,既然方才公子给小枳束发,小枳自是要礼尚往来才是。”枳实欢快的说着,连忙起身让公子坐下。
姑娘轻咳一声,“枳实未曾替他人束过发,还请公子多多担待。”
“嗯。”
见公子没有动作,枳实便大胆了些。素来被玉冠束的好看至极的长发在手下摸着也这般柔顺,和公子平日的模样可是半点不合,枳实嘀嘀咕咕的说着。
虽是心里暗叹,手下却也不忘轻柔。即时如此,尚且给自个儿梳髻时都可拽下好几根头发的枳实,再怎么小心还是大把的长发被无辜的扯下。
公子看着铜镜中自个儿被梳得歪歪扭扭的发髻,叹了一口气,“小枳日后还是寻我束发吧。”
枳实耷拉着脑袋,讪讪的应是。晚风微凉,拂过姑娘的耳尖,枳实想起那四字,蹙着秀眉问道:“公子说的意义为何?”
“小枳不是应了黎家家主明日便可将真正的歹人捉拿吗?”
枳实看着公子翩翩然的在木椅上饮着茶,苦恼的说:“枳实愚笨,着实不明。虽是向黎伯伯夸下海口,但此事也是半分出不得错的。还请公子赐教。”
公子抬起白皙的手,指尖凝气,摇曳的烛火更盛。一冒着全身火气的火片人踏在木桌上,却半分未着烧。
枳实惊奇的趴在木桌上,葱指碰了碰火片人。只见那火片人吱呀吱呀的说些什么,竟是如人一般生气转过身。
“公子,公子,这好像黎池的小妖精啊。”枳实亮澄澄的杏眼看着公子,那模样就差跳起来抚掌了。
公子顺手摸了摸枳实的脑袋,却是满手的不顺畅,不满的收回手。继而两指拎着闹脾气的火片人,在空中晃了晃。
“我曾见这小妖精时觉其小巧却有力大无穷,着实稀奇。照着模样捏出火片人,虽不比小妖精半分,小枳也可用于出其不意制敌即可。”
“谢谢公子。”枳实兴奋的接过已是有些头昏脑胀的火片人,脆声道。
“时辰不早了,小枳也该歇息了。”
“是。”
松下已是难忍至极的发髻,公子轻舒一声,想起枳实笨拙的动作不觉嘴边勾出笑,微叹出声:“还是如此的不长进。”
公子立于窗沿旁,负手看着今夜异常明亮的月色,低低一笑,几不可闻。似是意味深长,似是无意之举。棋弈中人又如何知晓做局之人,该如何破局,应当置死地而后生方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