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枳实和秋娘面面相觑,这才想起惹来这场祸事的寒槿。
“瞧我。”秋娘懊恼的说,“繁訾也有同我说了,当时她正与那歹人打斗处于下风时,寒槿不知从何处来救下了她。”
“那他人呢?”枳实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急切的问。
秋娘摇摇头,“寒槿追着那歹人一起跳出窗外,而后便不知晓了。”
“等等。”枳实想起她在繁訾闺房里瞧见被人踩踏的草丛,“你说只有寒槿和歹人吗?”
秋娘不明所以,“繁訾确是这般说的。”
“不对,不应只有两人。”
枳实敲着木桌,繁訾的闺房恰好在后山的不远处,是整个府中唯一一个屋外头有草丛的。而且那般凌乱踩踏过后已是稀烂的草丛,不可能只有两人行过。
“那还有谁?”苍术蹙着眉头,抬眼看向神色越发凝重的枳实。
枳实勾了勾嘴角,似乎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的说,“那就得引蛇出洞了。”
姑娘也懒得等寒槿自个儿回来了,摸出《弃矣录》,双手捏诀。微黄的光亮自书面升起,丝丝缠绕。书角掀起翻动,洁白的纸张浅浅显字。
微风拂过姑娘垂落耳鬓的碎发,纤长浓密的睫羽微颤。如幽谷中悠远般低咛,“私以为尔复当归。”
字字冷凝,那纸张似活了般颤巍巍的飘动,便如那鸿雁展翅。微黄的光亮始终在纸张中环绕,自尘埃落定回归平静,便消失不见。
枳实眨眨杏眼,揽过不明所以的众人,狡猾一笑窃窃私语。他们得在明日曦和升起,设下圈套捉住真正的歹人。
既然那歹人是冲着寒槿而来的,虽昨日寒槿追其入林。但枳实估摸着那歹人在重伤之时,若是聪明些必定不会贸然与身为弃异的寒槿正面冲突。
而素来有小人作为之称的南充氏既是如此作为,也必定不会如此轻易罢休。
枳实敲了敲书,沉吟道:“天色渐晚,咱们得养精蓄锐好好的来场戏。”
姑娘转头看向秋娘和啾啾,“今夜会有贵客前来,而你们听我摔杯为号,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秋娘点头,有些担忧道:“小枳单刀赴会,也得须多留意,仔细伤着了。”
“秋娘你就放心吧,还有我呢。”苍术冲秋娘眨着湛蓝眼眸,抄着手神采奕奕的说。
枳实想起他们得和黎伯伯知会一声,摸了把秋娘的柔荑,奸诈一笑,“秋娘,还请你去和黎鹤说声无论咱们的动静闹得有多大,都不可让府中下人们出来。”
秋娘抽回自己的手,“姑娘倒是越发不正经儿了。秋娘晓得的,也就不叨扰小枳歇息了。”
“好。”
……
“秋娘前来拜会,还请姑娘通报一声。”秋娘抱拳,微躬着身子对院前侍立的奴婢道。
“姑娘稍后。”奴婢福身一礼,将秋娘迎进院里后,袅袅娜娜的往屋里走去。
秋娘看着女儿家方有的娇俏,不禁有些感慨,“倒是没在意这世间的姑娘皆有这般婀娜。”
秋娘四处打量着,如府中惯来的模样,皆是草木繁多。姑娘心中暗忖,若是烦闷夏日居住在此,她怕是受不住虫害的叮咬,边想便摇头。
“使不得的,使不得的。”
“为何使不得?”
身后传来声响,秋娘转身才惊觉黎鹤不知何时走到她的身后,竟是无半点声息。
秋娘敛神,桃花眼含笑,“这番前来,有事相托。”
“但说无妨。”
“枳实姑娘命我前来知会公子一声,今夜怕是有大动作,免伤及无辜性命,还请黎家等人暂且夜里少走动。”
话音落下,却久久未得回应。秋娘诧异的抬头,恍然对上一双意味不明的眼眸,愣在原地也是半响没有动作。
至鸟鸣风过,姑娘回神低头,将耳鬓的碎发别在耳后,轻咳一声,“黎鹤?”
“好。”
秋娘松了一口气,拂去心中别扭,“还有一事……”
“何事?”
秋娘总归觉着这话让她来说不好,但现下已是这番模样,心一横,“还有一事便是京中秋家姑娘秋糍卿。”
又是漫长的静默,这回秋娘没抬头,耐心的等黎鹤的回应。
良久,就在秋娘忍不住抬头询问时,头顶上传来犹豫的声响,“我不知晓此人。”
犹豫?
秋娘有些被惊到了,还以为是自个儿听岔了。蹙着秀眉抬头一看,满眼诧异。
只见黎鹤露出些与前几日不曾见过的面色,既是疑惑又是苦恼。秋娘震惊的看着,不觉开口问道:“你不知晓?”
“确实不知。”黎鹤抬手指了指自个儿的脑袋,笑道:“应是五百年前忘了些事。”
笑了?
秋娘现下抑制不住内心的惊讶,“你……你是黎鹤吗?”
“是。”
秋娘眨眨眼,怀疑自个儿是否魔怔了,怎的会看见面前这人一副模样。
“既是如此,我也不叨扰你歇息了”
秋娘一直在沉思黎鹤的不对劲儿,却未发觉自她转身离去后,黎鹤双眸里满是冷凝,不觉瘆人。
苍术趴在窗沿歪着脑袋看着天上皎白的月色,感叹道:“小枳你快来看,今夜的月色果真好看。”
枳实拨了拨方才沐浴时弄湿的墨发,“这么好的月色倒是可惜了。”
“不说这个。”苍术跳下用来垫脚的木椅,见姑娘只着中衣,不满道:“虽是炎热,可夜晚难免有些寒气。小枳方才好几分,仔细不要着凉了。”
枳实随口敷衍了一句,突而想起一事,“现在几时?”
苍术看了眼天色,迟疑开口,“约莫已是戌时。”
“啊!”
苍术被姑娘突如其来的叫喊声吓得身子一抖,顺着胸膛余悸的说:“做什么?”
枳实急得跳脚,急忙穿上衣裳,来不及束起墨发,便慌慌张张的跑出房门。
“我有事去寻公子,你现在这候着。”
苍术看着姑娘就这般不负责任的扔下一句话,风风火火的疾走。被大力甩动的屋门无辜的晃动,吱呀吱呀作响。
肉乎乎的小手握拳,苍术咬牙切齿的冲着早就不见人影的枳实喊道:“枳实!你给我等着!”
苍术气呼呼的坐下,猛灌了一壶茶水,摇着脑袋,“这丫头什么时候才学会稳重些。”
苍术也忘了午时的时候也被枳实说了这么句话,真是半斤八两。
这话且先不论,茶水喝多了的苍术此时内急了,也急忙离开房屋去寻茅房。
点燃的烛火噼里啪啦作响,无人察觉又遭遇无情破坏的房屋终于支撑不住歪了半边。
啪嗒。
火灭。
蝉伏在树木上鸣叫,月色被天云半掩半遮,少了些许颜色。恍然忽显的月色划过一双血色眼眸,继而又隐在昏暗之中。
苍白到让人无法感受到温度的手置于摇摇欲坠的屋门边上,天云飘过,绝美月色重新笼罩。
只剩完好无损的屋门在轻轻晃动,而那只手早已不见。苍术哼着小曲晃晃悠悠的荡回来,小手推开屋门。
刚踏入屋内,苍术微阖的双眸凌厉睁开,湛蓝色的眸中越发幽深,嘴角上扬。
真如枳实那般所言,果然不请自来的贵客。倒是可惜,苍术吊儿郎当的趴在美人榻上,可惜他们等的是得了枳实相邀的奴婢。要不然苍术也乐意宴请杀戮孽深的贵客,也多添几分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