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原名叫余卿,是江南河川人氏,家中父母在城中开着米粮铺子,家里有一五岁的幼弟,虽不富裕,但一家四口也算是幸福喝了,但几个月前,江南连续暴雨,发生洪涝,当地官府却有粮不发,河川之地正是遭遇洪灾最为严重的地方,青藤家中的存粮本也不少,但洪灾刚发生的时候,官府大量购进,都说民不与官斗,青藤的父亲也是这样认为的,便将家中的存粮以收购价买给了官府,可是几日以后,洪灾越来越严重,到处都死人,官府只是看着,每日派发的救济粮更是不足百人食用,碗中粒米可见,青藤的爷爷奶奶从乡下给他们送粮食,却被官府以私藏粮食的罪名给活活打死了,那些粮食也被官府给霸占了,当晚青藤随父母和幼弟便随着街坊邻居北上想要上御状,投靠在王都的舅父舅母一家,一路上遇到了许多的阻碍,青藤的父亲死了,母亲好不容易带着青藤和弟弟到了京都,却被告知舅父一家早已经离开了都城,青藤的母亲只好继续同那些街坊邻居待在城外,那时候江南之地的局势已经被云历以及容平给安置了,而他们这些人大都是没有什么学问,第二日有几个年轻的壮汉去了衙门,却被赶了出来,又过了两日,有朝廷的人找到了他们,将难民门安置好之后,那些家里有男子的都去了照日巷,做工换取钱粮,在照日巷住了差不多一个月,云历和容平从江南回都,有官府的人们告诉他们想回家的人可以回去了,大多数人都选择回江南,留下的也是极少数,或是在都城里有亲戚的或是家中有男人可以在京中谋得差事,但青藤一家两者都不是。
不久之后他们便离开了,在邻居的帮衬之下在西郊租了间房子,可是没有经济来源,青藤母亲靠绣帕子来赚些钱,可惜并不能养活三个人,眼睛也被熬坏了,青藤便想要去街上找点事情做,可惜店家见他是个女孩而且才十一二岁,没有人肯用她,一个人在街上的时候还差点被骗入勾栏之地,那日庆王妃刚好碰到了她,将她救下,并让她在府里做些事情,每月付她薪水,管吃管住,一月可有两次假,一日子梦从外面回来时,衣服上的绣花被树杈给钩烂了,原就打算不要了,谁料青藤竟给补好了,这便去了子梦的院子里做事,按规矩改了名字。
王上尽了最大的努力想让让百姓可以摆脱饥饿寒冷,老有所依幼有所养,虽有不为之人,但为者所做却也是有限,千万之人,无法做到人人关注,千万之事,无法做到事事完美,那些眼中看到的表面的华丽和繁盛不是假的,但这份华盛之后的丑陋和肮脏也不是假的,不是不懂,非是不该,只是很难,楚国国力属于四国最弱,若是真的大动干戈,一个不小心内乱的消耗远大于外战,百年以来,历代楚王都严抓兵力,只希望楚地可以不再受到制约,内政也可顺利进行,但腐朽了百年的江山,千疮百孔的内政,无敢为之改之的国君早已注定了结局。
“刚才看你那帕子上的花纹却也是很特殊,是你自己绣的吗?”
“那是我娘亲绣的,我的女工是没法和娘亲比的,姑娘看。”
“从未见过这般的奇思妙想,你家小姐难道都没有问过吗?她可是向来热衷于此道的啊。”
“小姐因为要绣嫁衣准备出嫁的东西最近忙的很,我从入夜藤院便没有同小姐说过话。”
“这是她最近被那白公子勾了魂,等闲下来之后定要好好请教你的,这手艺便是城中最好的绣娘都比不了的。”
“姑娘若是喜欢,青藤便将这帕子赠给姑娘吧。”
“这也是你娘亲一针一线绣的,看这布料和丝线也都是江南特有的吧,我也不能白白的拿了,不如我出钱买了。”
就这样子攸从青藤手上买下了一块帕子,还向她预定了几十块,布料和丝线稍后给青藤,出的价也都是按照京都此时的行情来的,不似那些故意坑青藤一家的无良之人,又过了一阵子,子梦从外面回来了,看到子攸在倒是没有吃惊,却看到她同青藤在一处聊的开心,感到很奇妙,子攸看子梦站在远处,便招呼她过来,青藤起身行礼,站到了一旁。
“妹妹何时对女工感兴趣了,拉着我绣房的丫头讨论什么呢,这么高兴。”
“姐姐看。”子攸将那方帕子递到子梦的眼前,子梦一下子便眼前一亮。
“针脚细密,层次分明却不显的厚重,色彩搭配的也极好,这绣法更是第一次见,有点像江南的双面绣,但又感觉不是,这料子应该是江南特有的落光缎,妹妹这是又在哪得来的这好东西。”
子攸指了指站在子梦身后的青藤,子梦也恍然大悟了,青藤的母亲是小时候随着父亲母亲从蜀中迁徙到江南的,外婆是蜀中出了名的绣娘,从抽茧剥丝到织布染色印花到剪裁制衣刺绣那是样样精通,而青藤的母亲也是自小便随着母亲学习,到了江南之后,也到绣房里学习过别的绣法,嫁人之后,生活顺遂,闲来之时便研究出了新的绣法,不过却也只是用来给子女父君以及父母做衣衫的,因此知道的人也不多,确如子攸所说,子梦的确对此道甚为感兴趣,若不是明日要大婚,子梦可能已经亲自去拜访青藤的母亲了。
闲聊时分,便已经到了晚间,与子梦要好的几个姑娘也都来了,一群人开着玩笑说着闲话,吃着厨房那边送来的带着囍字的吃食,为明日的新娘衷心的祝祷,子夜时分,各家姑娘也都被带到了客房去休息,再过一两个时辰便真的要忙起来了,子攸最后一个正要带着杏林离开,却被子梦身边的大丫鬟紫藤给叫住了。
“姐姐就这样不舍得我不成,要不明日直接随我回宫好了,不要那白公子了。”子攸进来的时候,正看到丫鬟们在将一会要穿戴的喜服熨烫平整,上面绣有公制的银丝钩鸾凤,一针一线尽显贵重,一旁的桌案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二品郡主御赐的头冠,簪钗,金带,四角的鸾凤呈祥红烛在默默的燃烧,整个屋中遍地的红,桌上,案上,地上,床帐尽以红绸而铺,那些茶具,花瓶,盒子,角架上也都贴满了囍字,便是丫鬟身上的衣服的腰带也都被换成了上好的绵红锦缎条带,更兼绣着特意设计出来的夜与梦字,简单之处尽显奢华,庆王夫妻向来了出了名的勤俭,此次子梦出嫁,王妃本也就打算简单一点,却未料到向来听王妃话的庆王亲自入宫去求了王上,自己更是劳心劳力,事事亲自过目才可,这才有了庆王府这热闹非凡之景。
“这种话怎可胡说,过来坐着吧。”
“这喜服着实是华贵,我都迫不及待想看姐姐穿上了。”
“确实是。”子梦透过屋中的那些外物看着墙边华贵的外袍,一旁还摆着另外四件里衬,层层叠叠,只为彰显王室尊荣,天家高贵。
“我听好多人说结婚前夜都是很焦虑的,姐姐等嫁过去就好了,白夜那小子要是敢对你不好,我是不会放过他的。”子攸明显的注意到了子梦的焦虑,只当是因要出嫁而心中忐忑,便也就想要逗一下子梦,让她暂时的放松一下,张牙舞爪,故作搞怪。
“你呀,见过几个人出嫁,在这乱说,今日去见奶奶了吗?”
“没有,太妃娘娘那么信奉雅静的一个人,便是我在她面前装作安静守礼的样子,她也定是不喜的,而且我要是真的去了,估计一个个都知道我的身份了,又要见过公主殿下,参加攸歌长公主,反正就是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太麻烦了。”这话子攸自是也不敢大声的张扬着说,也就是小姐妹之间的悄悄话。
“再怎么说那也是长辈,明日一定记得去。”
“我的好姐姐,你放心吧,我也不敢不去的。”
“你今日怎的就这么精神呢,累了一天也不瞌睡吗?要不休息一会吧。”
“我现在是既激动又兴奋呢,好不容易出宫了,怎能把时间都浪费在睡觉上呢,等明日回宫后我再好好补觉,嘿嘿。”子攸拿过一边火炉上热着的粥水喝了一些,本想给子梦的却想起来她暂时不能喝,便又给放下了。
“是我出嫁,又不是你,这么激动兴奋作甚,到时候轮到了你自己可还了得。”子梦吩咐人拿了些吃食进来给子攸。
“谁知道呢,姐姐此时是什么心情。”子攸将手上的吃食放下,直看着子梦等答案。
“我啊......害怕吧。”子梦看着子攸满脸的苦笑。
“为何啊,难道不应该是很期待吗?”子攸将面前的那些吃食推到一边,等着子梦。
“那时候我们一道作为伴读入宫,你也是知道他这个人的,不怎么喜欢说话,高兴不高兴都叫人看不出,记得有一次上课,夫子让交作业,他没有拿出来还一言不发,夫子一气之下便叫他出去,实际上他有好好写完夫子留下的课业,但是却被他的长兄给偷偷撕毁扔到池塘里了,有时候他脸上有伤或是身上疼痛,都是被他兄长和嫡母给虐待的,他自入朝便单独开府,这些年来更是在其父的阻扰之下有了现在的成就,母亲告诉我我嫁过去无需侍奉公婆,处理内宅,但我知道他心里还是有他的父亲的,我希望可以帮他打开这个死结,却又害怕做的不好。”
“姐姐,你......”
“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啊,实际上我从那个时候就喜欢上他了,可是他那时候最大的志愿是出人头地,离开白府,就连是现在,我都不敢确定他是否爱我,喜欢我,又有多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