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珂是如何也想不到妹妹的心上人竟然会是明泽,那个自己在刚入王府时碰到的光风霁月般的男子,明泽的确足够优秀,也担得起云琤的恋慕,但明泽的出身确是奴籍,虽说在楚都那些世家子弟中有一席之地,幼年时被晟公子带回王府中抚养长大,自己在嫁入晟王府后,与其交集虽然不多,但也否认不了他的才学,便是子睿最初的启蒙之学也是由明泽为其进行的,之后因其一曲清平调被召入宫,就如同当年子晟带他回府的理由一般无二,宫中乐师,王府幕僚,出身奴籍,这是再多的名声,再盛的风采无法被掩藏的,还有其出身不详,容颜有损,两个人不能结合在一起的理由实在是太多了,她不想让妹妹的痴心空负,但这已经不是她能决定的事,那声“姐姐,是明泽”太过坚定,也太过执拗。
“明泽,他的确是足够优秀,便是京都许多世家子弟都无法出其右。”
“是啊,姐姐也觉得他是那些世家公子比不了的吧。”
“琤儿,你恋慕于他,可知他是否也恋慕于你。”
“这......我不知道,但那深宫他是不喜欢的,他若是娶我,便不用再担任宫中乐师了。”
“你恋慕他并没有错,但若是他对你无意,你便不该继续痴心错付。”
“姐姐,他是我认定的人,我不怕。”
“你可知道你若真要同他在一起,那将父亲母亲置于何地,他若不是世族之子便也罢了,但他的出身你不是不知道,虽说这么多年无人提起,但那不代表人们就忘了,你们......”
“姐姐为何也要这般,身份在你们眼中就那么重要不成。”
“琤儿,姐姐只是希望你能找一个你喜欢的人,但最重要的是那个人也能喜欢你,这才是重要的,你说要帮他逃离深宫,便表明了他对你是无意的。”
“那姐姐呢,你一直心悦公子晟,但公子晟却是待容氏女情意深重,姐姐可曾后悔过。”
“是,公子不喜欢我,但我不后悔,但公子是中宫嫡长子,而明泽是宫中乐师,你可明白。”
“姐姐为了家族牺牲自己,难道也要我牺牲不成。”
“你从小锦衣玉食,仆从成片,这些都是家族给你的,只是因为你姓云,你是父亲母亲的小女儿,不是因为别的,若你只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你现在考虑的是如何生存,而不是在此处绝食伤情。”
“姐姐,我......”
“我会让父亲母亲禁止你出门,饭也会给你送,吃不吃看你自己,这些日子你好好想想。”
云琤终是没有将那真正的理由说出来,她认定的并不是明泽,而是钟翊,在宫中他虽然否认了,他们也多年未见,但她不会认错人的,岁月可以流转,面容可以改变,习惯可以模仿,但他身上的味道她不会忘记的,虽然有那衣服上竹木檀香的遮掩,但掩盖不了那份她从小便记忆深刻的味道的。
云珂离开房间后站在院外隔着门,隔着空气,隔着花香,默默的看了许久许久,她何尝不想让她如愿,但这后果不是她们二人可以去担待的。
“王妃,琤儿她如何了。”
“母亲,你别太担心了,她会想明白的,你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王妃可还要留在此处用饭。”
“睿儿可是最喜欢母亲这处的饭了,我们自是要吃一顿的。”
“那可好了,今日让睿儿多吃点,我看孩子都瘦了。”
母女两人在房间里说着贴己话,有下人前来回禀说子晟也入府了,倒是让母女二人感到奇怪,毕竟自二人成婚以来,子晟也只有在那些节日期间才会来云府,平常时间里都是云珂带子睿前来,子晟很少出现,今日前来着实吓了云府众人一跳。
云府前厅,子晟正一个人在喝茶,子晟刚打算去看看子攸如何了,画舫那边传来消息人已经没事了,不过此时已经睡着了,宫中也传来消息说今日子攸做什么尽随其意,子晟想到在宫中时同王后说的话,回望这些年来自己对云珂的亏欠的确是太多了,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的在意过这个陪伴自己十余年的人,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为自己做了许多的事情,那些后顾之忧一直就被她遏制在最初的时候。
“臣妾(老身)见过王爷。”
“岳母大人客气了,是小婿该见过您才对,之前事务缠身,到现在才抽空来探望您,还请见谅。”
“王爷事务繁忙还能想到老身,是老身的荣幸。”
两人说的虽也只是场面话,但对云珂母女二人来说,心中即是惊又是喜,若是往日,子晟一般会在云大人在的时候来访,两人也是在书房中谈公事,云母很少同这个女婿说过这么多的话,云珂适时打断两人的交谈,以免母亲太过紧张。
“母亲,睿儿现在在何处,王爷可要去看看。”
“小公子应是与你弟弟在一处的,我让下人带他们过来。”
“岳母客气了,小王自己去找他们就好了,您同珂儿也许久未见,好好聊天吧。”
“是。”
母女二人目送子晟在下人的带领下向后院的方向走去,云珂同母亲说了几句话便亲自去厨房吩咐加了几道子晟喜爱的菜品,府中上下的人都看出云珂自子晟来之后脸上的笑意便未曾消失,云母看着自家女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颜,也不禁喜从心来,过往那么多年,这对夫妇虽是相敬如宾,子晟府里也未有姬妾,云珂的身份地位不可撼动,但两人之间总有那么点距离感,当初容家女的事情云母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一直感觉对长女亏欠太多,如今看到两人这般也是喜不自胜,但想到小女儿如今的态度,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
待到云父当值归来,听说子晟在府上,一时之间连衣服都未换,便直接去了后院,从院门处看去,子晟正在指导子睿和云现射箭,楚氏子晟,文治才高,但于武学一道之上却是平平,也唯有箭术一道上突破甚多,云历看着小儿与外孙练习,一时之间忘了自己是来同子晟见礼的,还是子睿看到了树后的影子,喊了一声外公,众人皆往云历这边看,倒让云历尴尬不已。
“臣下见过公子,多有失礼,请公子见谅。”
“今日小王只是云大人的女婿罢了,岳父客气了。”
“公子今日来府上可是有事。”
“也无甚大事,只是随珂儿归家探望。”
“还请殿下先行移步前厅,饭菜想必已准备好了,臣先去换一身衣服。”
“岳父大人请自便。”
云历离开后,子晟也让下人带子睿和云现去梳洗一番,几人到饭厅的时间倒也相差无几,子晟看到今日云珂父母的惶恐难安,便随云珂未有过多的客气坐到了主位之上,宴席上倒也是一片和乐之景,直到子晟问起了云琤之事,在场的人多少都有些许的烦忧,但那烦忧是否一样就不知道了,云珂借口云琤生病将这话题给带了过去,好巧不巧的云历闲话时说起了今日宫中的传闻,今日不知发生了何事,在乾安宫王上同子攸大吵一架,待话说出口,才发觉不对,众人也只好尴尬的笑了笑,这饭倒是吃的让人一言难尽。
画舫上的子攸醒来时,天色已渐渐暗下去了,但画舫外的湖面上到处点着花灯,画舫上也是处处明亮,此时也只有子攸所在厢房内四面帷幕遮挡且未曾燃灯,子攸睁眼看了看四周,渐渐缓神,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和明泽喝酒说话,还有什么已经是想不起来了,让不远处的杏林给自己倒杯水,一杯水还未喝完的时间,清月便敲门进来。
“这是照两位姑娘的身材去取的男装,还请二位别嫌弃,一会外面会有表演,看看也不枉来我这画舫一遭。”
“姐姐怎知我会这个时间醒来。”
“你倒是一点也不同我生分,这个,我猜的。”
“今日这外面好像极为热闹啊。”
“明日就是一年一度上巳节了,自然是热闹,碧湖这边还不算什么,楚江之上那才是真正的热闹,公子明日若是得闲,可去逛逛。”
“姐姐这般说,小生明日定去看着楚江美景。”
“公子来试试这衣服是否合身。”
“甚是和身,姐姐觉得如何。”
“当真是一个俊俏少年郎,同公子一起来的两位此时正在外面,可需要我带公子前去。”
“姐姐去准备舞蹈好了,小生可是极为期待姐姐的舞姿,小生自己去找他们二人便可。”
“若有事情吩咐周围的侍者便可以了。”
清月离开后,子攸并没有直接去找明泽和归安两人,而是带着杏林在这画舫之上四处闲逛,正如同清月所说,碧湖之上的美带着一丝丝的肃然,来此处的人不仅仅是那些不用为钱财奔波,为生计担忧之人,更重要的是有背景,有关系,抑或是名气极大的,子攸在这画舫上没走多久,便看到了不少的公子哥,甚至看到了裴迪,但裴迪应该是没有认出她来,楚江之上的美更多的是一种自然随心,它接受万物,包纳万人,在这里可以看到来自各方各地的精彩。
楚江之畔的人总是喜欢望着碧湖上的奢靡繁华,却不知那些奢华背后又是何等的黑暗肮脏,盛极必衰,华极必败,那些渴望简单的人看不到简单的悲哀,那些渴望复杂的人忘却了复杂的黑暗,万事万物的存在都有其必然,顺其自然便是最好的努力,莫要奢望,切记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