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倒是不知，云裳何时结识了玉晏？”
这句话说着，怎么听着都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云裳抬手，食指碰了碰额头。
说的极为真挚。
“臣两年前与南蛮一战，受了重伤，等到平息战争后，返京的途中遭遇刺客，玉丞相同样遭遇刺客，当时是玉丞相与臣合力击退，臣才得以苟且回京。”
说着，女孩垂下眼帘，唇角却微微上扬。
空灵的嗓音再次响起。
“一年前的花灯节，臣在护城河边放花灯，玉丞相恰好在臣的对岸放花灯，他抬眼温柔的笑容，那原本在臣心底的种子发了芽。”
云裳眨了眨眼，杏眸含笑。
“三个月前，在臣出征之前，玉丞相站在城门底下为臣相送时，他温柔的眼眸是对我最大的……”
“闭嘴。”帝王恶狠狠地打断，手上的笔直接被折断。
帝王将笔狠狠地掷在地上。
“你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的吗？”
说着，他低低的声音带着酸涩。
云裳在青年满含期待的目光下，缓缓地摇头。
“恕臣愚钝。”
御书房内沉寂了下来，女孩行礼告退。
“你我之间……难道只能是君臣吗？”
在女孩即将要离开的时候，帝王问道。
“是。”
冰冷的没有温度的声音连同那合上的门，彻底浇灭了他的心。
帝王将案牍上的物品狠狠地甩在地上，目光最后落在同样被摔在地上的虎符，他走上前，将虎符拿起，轻轻的擦拭，低声笑了出来。
“陛下，需要杂家进来吗？”门外的奴才轻声问。
“不需要……”
*
且说回京已经将近六日，本来说的家宴本以为不办了，可云裳还是收到了宫中传来的请帖。
本来以为的是，差不多撕破脸，她虎符也交了，大概就没了干系，怎么还是扯上了呢？
“谢瑶……”少女的手指摩挲在请帖上，眸光涣散。
黑夜的皇宫依旧歌舞升平。
云裳坐在帝王的右手边，在看到帝王左手边的玉晏，黛眉微蹙。
褪去了朝服，青年一身宽松的牙白衣衫，一支上好的通体雪白的羊脂玉将纯黑的发挽在脑后。
他低垂着眼，修长的手指拿着玉斗，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真是美人微醺。
云妃与帝王坐在一起，做足了娇俏小女儿的姿态。
“将军来晚了，将军不如自罚三杯？”云妃举起玉尊对着云裳。
云裳微微挑了挑眉，满不在乎的拿起玉斗倒满，直接仰头喝下。
琼浆玉液顺着女孩光洁的下巴一路顺下，缓缓滑入衣襟深处，女孩微微舔了舔下唇。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酒比平常辛辣，烈酒入肠，让女孩忍不住眯了眯眼眸。
在快到第三杯的时候，玉晏起身，制止了云裳。
“既然有了婚约，将军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这杯由我代罚。”
云裳抬眸看向玉晏。
烛光下，他的眼眸似乎真的像她编的那护城河的对视一般温柔，很像……很像一个人。
云妃意味深长的看着二人，即使是在后宫，也有所耳闻，朝廷上足以让人震撼的那件事已经传遍整个国家。
将军本就深受百姓爱戴。
帝王并没有立刻允诺下旨，可那像长了翅膀的消息是他怎么都压不下去的，他只能下旨。
家宴依旧有序不紊的进行，舞姬鱼贯而出，乐师弹着靡靡之音。
云裳除了脑袋有些昏昏沉沉，那便是百无赖聊。
“很无聊吗？”
低沉的嗓音像是一根羽毛飘落心尖，让人忍不住尾骨发颤。
“嗯……”女孩含糊的发出一个音节。
“呵呵。”身侧之人发出一声低笑，也足够好听。
他舀起一勺澄黄色的汤递到女孩唇边，轻声说：“张嘴。”
女孩离他离地近，近到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井的味道，脑子里浮现一个模糊的想法。
这人喜欢喝龙井茶？
半晌，待女孩吞下那勺甜到发腻的汤时，才瞪圆了眼睛看向身侧。
对方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清醒了？”
云裳陡然抬眸看向上座。
果不出其然，谁还在那看歌舞？
几乎是所有人盯着她这一边。
玉晏本来在她的对面，这么过来能不醒目？
帝王阴冷的目光几乎要将玉晏的脸上盯出一个洞。
偏偏当事人完全像是没看见一样。
青年抬手捏了捏女孩的脸颊，忽然上前，半揽着她的肩，在她耳边意味不明的说道：
“两年前就心悦我了，嗯？”
“一年前的花灯节，便沉溺了？”
“我怎么看不出来呢？将军……”
在女孩逐渐沉下的脸色下，青年后退，牵起她的手。
“他总是盯着你看，我不开心。”
他眉梢微挑：“云裳既然忠诚于他，又为何必……招惹我呢？”
云裳抬眸，直直地看向青年。
他的三言两语直接说出了他的立场。
皇帝身边有他的眼线，他与帝王对立。
云裳敛下眼睫，微微勾唇。
“兵权已交，我不再是谢将军，而是京城谢家谢云裳。”
青年微凉的手指紧紧的扣住女孩的手指，似乎在说他很满意她的答案。
一直暗中观察的云妃，看到两个人其乐融融的场景微微挑眉。
她在谢家可不曾看见过她的好表姐与玉丞相有过瓜葛。
帝王直接甩袖离场。
云裳满不在乎的起身，玉晏依旧拉着女孩的手。
“一起回去？”
云裳刚想拒绝，可看到青年温润的眸子，终究还是点了头。
“云裳。”青年低声唤她。
女孩似乎有些微醺，眨着眼眸，有些迟钝的点头。
“是你对不对？”
少女黛眉微蹙，点头的幅度稍稍大了些。
青年忍俊不禁。
“枇杷不太好吃呢。”
女孩没有说话，斜视着，看起来有些木讷。
“你想何时成婚？”
少女半眯起眼眸，像是终于来了些精神，声音却依旧断断续续的。
“你……先娶我。”
“嗯。”
“我再娶你。”
青年微微勾唇，抬手抚上女孩微微泛红的眼角。
“好。”
女孩的脸颊向前蹭了蹭他的手掌，带着一丝的喟叹，她又纠正道。
“不对，我先娶你。”
青年好笑的问：“有什么差别吗？”
少女闭上眼眸，不忘回答道：“那样……是我先选择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