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儿今日是执意要废了楣儿的良媛之位么!”
临帝不语,沉默即是默认。
“很好!皇帝,哀家当真是小看你了!你以为这江山,真的在你手中么!”顾太后疾言厉色,目光冷冽。
已经完全不管不顾地撕破了脸皮。
随即又做出一番痛心疾首的模样。
“哀家和身后的母族顾家在你登基之位上为你扫清障碍,排除异己,尽了多少力!顾氏一族那么多妙龄的女子你不娶,偏偏娶一个外族的女子!哀家这便算了,如今你竟还要将顾氏一族的女孩儿赶尽杀绝么!”
“忘恩负义的东西!”
临帝已经隐忍到了极点。手上青筋暴起,额角隐隐有细汗渗出。
“母后!”
“您难道还不明白吗?是您亲爱的侄女谋害了您的亲皇孙!难道权力和地位,比您的血脉还要重要么!”
顾太后冷冷的偏过头去,不言。
临帝毫无畏惧地迎了上去,嘴角扯着一抹狰狞的狠戾的笑。
“母后当真以为,您的权力像从前一样只手遮天么”
他的神色,宛若从地狱中爬上来,令人毛骨悚然。
顾太后不动神色地颤了颤,第一次对她看着长大的皇帝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是防备,甚至是......害怕。
“母后又当真以为,您陷害我母妃去母留子的龌龊事儿,可以瞒天过海吗”
顾太后这次真正露出害怕的神色。
“你......你竟会去调查哀家!”
顾太后慌了,手足无措了!
“呕...呕......”
一声不和谐的干呕打破了宁静。
“陛...陛下......”
是楣良媛。
“楣儿做错了事,甘愿受罚。只......只是,陛下不能波及我们都孩子啊!”
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孩子?!”
顾太后也顾不上什么雍容端庄了,猛地转过身,疾步走到楣良媛身旁,蹲下身来,态度变得亲和了几倍。
“你当真怀了龙子!”顾太后急着确认。
楣良媛侧了侧跪倒在地的身子,残留着泪痕的脸上强打出几分微笑。
“禀姑母,已经快两个月了。”
临帝得知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也不是对顾家添权的不悦,而是立马看向苏皇后。
那人神色痴痴地,面容苍白。
孩子……是她苏晚鸾这辈子都求之不得的。
他终究和别人有了孩子。
半响才回过神来,硬生生打出一副笑脸恭喜。
“这可是后宫天大的喜事,臣妾请缨给楣妹妹升位分,往日的事便既往不咎”
苏皇后的表现头一回让顾太后很满意。
“那么哀家便升楣儿做正三品夫人,亦是合情合理罢!”
顾太后生怕皇帝阻拦,赶忙高高兴兴的拉着楣良媛离开了。
只剩帝后两人。
最先打破僵局的,是皇帝。
“为什么这么做。”
临帝的心抽抽的痛。
苏皇后不语,一滴泪,无声的滑落。
“再给朕几个月,朕必定除了顾家,换你我琴瑟和鸣。在此期间,你别动顾楣容。”
苏皇后仰面,想要将眼泪收进去,用浓浓的鼻音。
“我生不了孩子。”
“那朕就不要皇嗣了。”
苏皇后无奈一笑。
“随便你吧。”
她孤身一人走进了内殿。
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像以前一样熟悉的感觉,临帝光明正大地向着自己,偏爱自己,是以前自己求也求不来的;如今却没有什么痛快,只有几分释然的平静。
破镜真的可以重圆么?
答案是不可以。
宁浅音从殿外缓缓走来,静静地陪在苏皇后身旁,看着她静静地落泪。
“娘娘心中疑惑的,陪下官走一趟,就都能知晓了。”
苏晚鸾冷冷的瞥了宁浅音一眼,噙着笑意问道。“背叛了主子还晓得回来。”
宁浅音眼睛抽搐了几下,只是重复着。
“娘娘随下官走一趟便是了。”
......
天快拂晓了,今夜,后宫中鲜少有人睡得着。黎明前的寂静充斥着御花园,空气中还带着些许冷意。
御花园前边的杨柳,依依的在宫墙头飘拂着,颤着袅袅婷婷的身影,像那弱柳扶风的美人。紧贴着这几株宫墙柳的,是一座修缮得不甚华丽的宫殿,流光溢彩,金碧辉煌;华美的小亭里边燃着几根悠悠的烛光,坐着一个媚态万千的女子,椅靠在摇椅旁。
虽入了夜微凉,仍只身着轻薄的纱衣,浅酌着几壶酒,静静等待着谁人的到来。
不远处忽然显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融入了夜色之中。
来人轻轻唤着摇椅上的女人,手脚灵巧地收了些吃剩的糕点。
“丽娘娘,她来了。”
摇椅上的女子半眯着媚眼,慵懒的模样。
“把人叫这来。”
“诺。”
那宫女匆匆退下,又只剩她一人。风渐渐快停了,柳条随着残剩的微风荡漾着,荡漾着。且是绿肥红瘦。
她揉了揉眉心,回想不久前夜深时的暗涛汹涌,不用想也知道今天的局楣良媛占不到什么便宜。尽管升了位分,但也自此竭泽而渔,彻彻底底失了帝王的心。
一个女人,为权利而生的女人,丢了临帝的宠爱,哪怕再有姑母护着,再升了位分,今后在后宫中也难以立足。
丽嫔今日玩了个险招儿。
她本就是心向着苏皇后的,只是刚入宫迫于某些原因不得不做些不一样的表面功夫。
不到半柱香功夫,两个人影从走廊尽头微微吐露的鱼肚白天空下走来。
影子倒是有几分依稀可见。
苏晚鸾。
丽嫔理了理凌乱的衣裳,沏了一壶好茶,摆摆衣裙正坐起来。
“今个儿什么风把皇后娘娘给吹来了,光临嫔妾的寒舍,当真让嫔妾受宠若惊。”
苏皇后白了她一眼。怎么像那人一般嘴毒!
丽嫔半倚在手肘,轻轻靠着小桌,红袖半露出手臂上百般妖娆,风情万种的一朵牡丹,她微是颔首。
“宫外的海棠开的好啊,什么时候,再去我那临仙阁把酒言欢呢,苏公子~”
苏皇后闻言狠狠一顿,停下了沏茶的手,猛的抬起头来,语气诧异的很。
“你的临仙歌?你是......!”
“不错,”对面的女子虽身着素衣白袍,散发出的妖娆却足以勾人魂。她嫣然一笑,“你怎的才发现啊,小晚.我就是晏青烟,嗯?”
苏晚鸾略加思索,理了理思路。
她仍是面露惊讶,“你脸上的面纱和疤痕呢?”
那人又是勾唇一笑。“傻子,不这么掩着面哪能骗得了你啊”
苏晚鸾无奈的笑笑,“你硬要入宫做什么,这可不是个好地方。”
丽嫔斟了一壶茶,一饮而尽,她望着远处层层叠叠的宫殿楼宇,目光晦暗不明。
“来做任务。”
“哦?你那传闻中的主子都敢插手到皇宫里来么,他让你做什么任务,能对我说么?”
丽嫔偏过头去,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半响不语。
“自然是保护你。”
那人闻言差点喷茶。
“我?!我与你主子有什么渊源,需要它来保护我?况且除了这次,你这位丽嫔的身份那次不是和我对着干尽添堵,分了我不少心呐”
丽嫔无奈的看着他,“没办法,形势所逼。不然怎么打入太后的内部,为你暗地里排忧解难呢?”
苏皇后瞳孔中偶然一缩,“那害我怀不上孩子的熏香你可知道?”
气氛忽然变的沉重起来。
“那熏香我早换了,只是你,命中无子。”
苏皇后隐忍住那么苦涩的眼神,风轻云淡的打趣。
“你又不是天神,难不成你们江湖门派还能算天命不成?”
丽嫔笑了笑,没有给出正面答复。
天空已经快完全亮了。因着今日不用请早安,苏皇后在得知丽嫔的真正身份,也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她摸了摸腰间那轮玉佩,似乎时过几月愈发光泽了些,成色极好。
“上次在宫外叫你帮我查的玉佩,进展如何了”
“没什么进展,难查呢。”
“呵,能让你觉得难查的,怕么来头也不小。”
走廊尽头又急匆匆地跑来一个影子,是宁浅音。
她三步作两步走,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事。顾不上仪容,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过来,附在苏皇后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苏皇后脸色大变,手中的茶杯滑落在地也毫不自知。
“这不可能!”
她目光迷离,浑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