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
指挥弓箭手的军官倏然拔出军刀,指向山匪弓箭手!
“发!!”
嗡嗡!
弓箭阵地这边,尽是一片整齐却让人头皮发麻的弓箭离弦声,一片黑影就从这里出发,狠狠射向高空,落往敌军阵地!
大燕军队对军令非常有研究,也比较有文化素养,弓手指“控弦之士”,搭弓瞄准,也改用“控”作为口令,由“发尽矢石”延伸出的“发”字则改为射击口令,这能更清晰的传递于战场指挥。
“控!”
“发!”
官兵毕竟还是正规部队,军队的弓箭手当然手速和准头都比起山匪那边强了很多,就这么一会儿,弓手已经齐射五波箭雨,便是五百支箭!
……
杨三站在老营队列之中,看着前面“列阵”迎击官军的饥民和厮养,他们和众王寨马队聚在一处,饥民和厮养后面站着一群刀盾手,目露凶色的看着眼前的饥民和厮养们,只要有人后退,他们就会毫不留情的给上一刀。
扑扑扑!!
在饥民阵线之中,不断传来箭簇入肉的刺入声和随之而来的凄厉惨叫声,有饥民实在忍不住,稍微后退了两步,突然发觉胸口一凉,低头一看,一把长刀透胸而出,刀尖还滴着点点血迹,他无力的跪下,口中发出“喀咯”的咳血声,瞳孔迅速消散,已是失去了性命。
这匪贼刀盾手抽出长刀带出一串血珠,带着暴虐的眼神看向周围的厮养和饥民,挥舞着大刀大声吼叫道:“都给老子看好了!这就是后退的下场!”
……
王骁策马立住,看着远处的匪贼被风吹麦穗般被射倒了一大片,却没有任何动作,也几乎没有什么退意,他有点疑惑,往常剿匪并未看见过眼前的情况,他问了问司马烈,眼前的匪贼看上去军纪似乎不下于自己的先登堡。
司马烈仔细的给王骁讲了众王寨的诸多规矩与营寨,现在纵横于国内的一支“莽”字旗流贼用的就是这么一套编制,被众王寨生拉硬套拿来直接给用了。
面前这些饥民和厮养其实就是如此,比炮灰还不如,众王寨只是把他们当人肉盾牌用,而在流贼那边,则用来攻城。
南水兵备道刘宇青曾经上表流贼攻城之势:“贼攀城如蚁附,设千人各衔土袋锐石,攻城之时,取城一砖者升一级,置三土袋于城下者可食肉糜。”基本上描述了流贼攻城之势。
众王寨学到了“形”,但还没有学到“神”。
王骁皱了皱没有,举起右拳,号兵得令,挥下旗帜停止了弓箭队的射击。
“等他们攻过来,消耗箭矢打击不到贼寨中坚力量,都是浪费。”
“诺!”
匪贼这边,统领这边八百多人的头子是一名叫许霸的光头悍匪,他看着官兵不放弓箭了,认为官兵已经弹药消耗殆尽,便抽出阔背大刀,向前一挥:
“小的们,官兵已经没有什么弓箭了,冲上去,斩一官兵首级,升一级,杀一官,升三级!食肉糜!杀!”
饥民和厮养们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虽然这两百饥民被一波攒射钉死了八十有余,剩下的都也多多少少的带着伤,听了这话,也都慢慢向前挪动着脚步。
向后是必死,向前未必会死,说不定…可以博取一线生机!
后面的刀盾手开始驱赶前面的饥民和百余厮养,慢慢加速,向着王骁和司马烈的部队奔袭而来。
王骁看着眼前的匪军向己方奔来,眼中没有一丝同情,即便是所谓的饥民,倍受欺压,令人侧目,但是有句话叫“慈不掌兵”,对他们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不负责任,何况他必须对先登堡的所有士兵负责。
他右手握拳举起:“传令,火铳队向前,三段射击!”
“火铳队!三段射击!”
百名拿着鸟铳的军士略显笨拙的行动起来,这是王骁在出兵之前预先演练好的,也是他根据兵书内容学来,虽然缺少了长线列齐射带来的震撼,但是三段射击带来了持续性更强的优点。
前军队伍向两边侧开,三排鸟铳手站定不动,各自取出火药,弹丸,又用通条揣实,最后各自取出火绳火折子,点上火,各自举起武器瞄准着前方。
七十步!
“保持住!三列阵型,轮次开火!”旁边指挥的百人队军官拔出长刀大声吼道,他其实比旁边军士还要紧张,战场之上,火铳在队列齐射开火的时候是绝对必须听从号令的,队长在瞄准情况下稳住队列,全队听号手放出“天鹅音”的号子进行齐射,最主要的原因是,擅射者即斩,擅射过五人者,队长斩,所以队长其实心里头是更加紧张的。
何况边上还站着王骁这么个最近因为军纪严明而出名的领兵代千户大人。
六十步!
“稳住!煽动者斩!”
五十步!
“杀呀!!”
“杀官兵!”
“冲过去!宰了狗官兵!”
匪军这边饥民冲在第一线,后边是厮养和慢一步错开阵型的匪贼刀盾手,一百弓手其次,最后则是两百老营匪贼,五十名匪贼骑兵,也算是众王寨精锐,一直游弋在侧面百步开外,这儿是火铳和弓箭射击不到的位置,他们伺机而动,准备突击王骁本阵的侧翼。
“射击!”
“叭!!”
一声凄厉的天鹅号音响起!
砰砰砰砰!
在第一排的鸟铳手在紧张到不能紧张的情况下,如蒙大赦,立刻齐齐扣下扳机,瞬间呛人的火药味和烟雾立刻弥漫四周。
带着死亡的铅子与火药的混合物喷泻而出,狠狠射在冲在第一排的饥民身上,顿时炸出一阵阵血雾,带着残肢断臂往后飘飞。
饥民队立刻停滞不动了,不是因为害怕,是被瞬间打傻了,周围本来还有五十多的饥民,这一波就被放倒了十几个,还有几个带着被穿透前面人身体的弹丸射伤正在地上打滚哀嚎。
这些人是多半活不了了,在这个时代,中铅弹者,伤口会因为铅弹射击的散射伤口而出现溃烂,最终因为伤口不断恶化最终身亡,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立刻截肢,但是让一个人中弹立刻截肢明显不现实,没几个人有这么大的魄力敢这么做!
火铳队这边都是清一色的老式鸟铳,如果是换了三个眼的三眼铳,可以打一枪转一下换个口子继续打,估计面前这帮冲在第一线的饥民就会切身领受到什么叫做“血肉胡同”了。
“叭!!”
又是一声凄厉的天鹅号音响起!
火铳队的三段射,按照王骁的要求是第一排射击完毕后立刻将枪转移给第二排的人,第二排把已经自己准备好的枪支交给第一排的士兵,再把第一波射击过的火铳交给第三排重新装弹,拿着第三排交给的枪准备给第一排进行第三次射击。
所以相比原来的射击模式,这个方式更加符合王骁的射击需要,按照原来一排射完蹲下二排射击以此后推的方式,这种方式更适合火器过少时进行射击。
第一波火铳射击完毕后,虽然饥民队被火器直接打蒙圈了,但是跟在其后的其他匪贼部队可不会这么想!
以往经验来看,这队官兵有点怪异,居然不提前放枪,但是官兵火器从来都少,而且都是一次性射击完毕,重新装弹?哼,那会自己的大刀已经削下了官兵的头颅!
后面匪贼都是经历过战斗的,这些个战场“常识”他们也懂,官兵的火铳虽然犀利,但是被这些饥民都挡住了,以及这些人,还有五十马队一个冲锋,胜利近在眼前!
“官兵们没弹子了,兄弟们给老子冲!”
刀盾手匪贼后边有个穿着棉甲的似是头头的飞贼大声勉励着部队,后面的匪贼们也都放下心来,大声发出怪叫声向着王骁军冲过来!
匪贼的五十马队这边,也开始向着王骁侧翼开始发动冲击!
直到第二波天鹅喇叭声响起!
砰砰砰砰……!
又是一条带着浓烟的火龙喷射而出!穿透了一具具身体,射穿了饥民的阵型,狠狠打在后面的厮养队身上,少数刀盾手也被涉及,又是一阵血雾喷出,有一个中了三四个铅子的厮养呆呆的望着自己的胸前,三四个小眼在往外大股大股的冒着血。
“官兵有第二波枪子啊!!”
前面一个饥民右胳膊已经被打断,伤口在疯狂喷出血液,他捂着伤口鬼哭狼嚎的往后跑,被一匪贼刀盾手一刀捅翻在地,这匪贼刀盾手也算是悍勇,大声叫嚷着:“官兵不可能再有第三波了,他们都是待宰的猪羊!兄弟们冲啊!”
王骁这边火铳队前飘着一阵射击过后留下的烟雾,五十步外的匪徒们看不清眼前的情况。
他们其实都在喊着往前冲,心里也有点嘀咕,但是他们搏心态的时候还是赌官兵这边没有枪子了,一波齐射后重新装弹至少需要短则五息多则十息时间,这个时间段他们是能够冲过去的,众贼都是这么想着,呐喊着往前方军阵冲去!
马队也开始冲锋,向着侧翼张彪部队冲锋而来。
王骁看着面前穷凶极恶的冲着自己而来的匪徒大部队,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点起狼烟。”
“诺!”
叭!!
第三波鸟铳齐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