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对兄弟二人顷力描述,只为有人记住世上曾有人遇此悲惨之事。
夫妇二人现今已不在乎自身性命,早死早解脱才是他们心中最真实的感受。
夫妇二人此刻虽遇良医,却只得医身,无力医心。夫妇历经挫折,早已心如死灰。若一早遇上兄弟二人,夫妇俩或生欣喜之情。可现今老妇已命在旦夕,老翁亦无多少求生之念。
此时遇良医,夫妇更觉这是上天在戏耍二人。
将人投入地狱,现今又从天而降救命之绳。对于求死之人,死在地狱或是死在逃离地狱的途中,根本无甚分别。费力逃脱,也不代表定会迎来光明。与其如此,还不如就此死在地狱一了百了。
兄弟二人的针剂只能医身无法医心。针剂可延缓一时生机,若想救夫妇二人,他们还须从长计议。
林辉兄弟与夫妇二人同要北上,虽北上目的不同,却可同路而行。
同行途中,林辉兄弟不忍老翁迈着颤腿背老妇远行。林辉兄弟自愿接过背负重担,他们知老妇一心想要北行回到女儿坟前。
他们无甚怨言,反倒十分理解这位老母亲的复杂心情。林辉兄弟也希望可以借此方法温暖夫妇早已被世间寒透的心。
林辉兄弟行进本就异常缓慢,现今又要携老夫妇二人同行。他们北行一月,连周边的嫩草都长了满山。
自草芽冒出,林辉兄弟又多了一项费时之事。山间草药不须银钱,却须费力采摘。各山陡峭不一,吉凶难定。每遇一山,必登山而采。
暑至,雨后草木疯长,路面湿滑。这是一个得草药的好时机,却非上山的好时机。
一路来,林辉兄弟不知爬过多少无名高山,只为求一捧救命良药。
过往他们不须每遇一山皆登山而采,但现今情况不允许他们错过山上良药。
老妇之身每日须汤药二碗,若不遇山便采,身备余药根本不足以救老妇之命。
针剂有限非危重时刻不得使用。况乱世草药身价倍增,如遇无粮以食,还可以草药换之。
现一行四人,日耗胜过以往。夫妇二人无力供养自身,只靠林辉兄弟供药供食。
夫妇二人之命全赖林辉兄弟顷力相供,若兄弟二人撒手不管,老夫妇不消几日便撒手人间。
林辉兄弟也知自己身系夫妇二人性命,做事不敢存丝毫懈怠。
虽萍水相逢,夫妇却乃林辉落难同乡。况见死不救非医者所为,即便老夫妇常现拖累之事,兄弟二人也毫无怨言。
那日雨后,林辉告知义兄后,便去了最近的山上采药。此山略陡,却不是过往遇之最险之山。他自小于云南山间穿梭,与那里的山相比,回乡途中所遇之山,都算不得陡峭。
即便雨后入山,他也早已习惯。云南山间湿滑陡峭不算,还常有毒物袭身。他早年也算经过一番洗礼,现今入山皆算不得难事。
说如履平地略显夸张,但论攀爬峭壁,采摘峭壁珍材,于他而言实非难事。
每入山必备一绳一刀。绳以攀爬,刀削毒物。
林辉刚拾一草,抬头便望见不远峭壁生着一株九死还魂草。此草正如其名所载,解蛇蝎之毒,亦有止血之功。伤重有起死回生之效,逐得还魂草之名。
林辉远望其草,待走近却遇峭壁下躺一姑娘。此姑娘唇色青紫,似有中毒之象。浅淡衣裳破损严重,破损之处不规则的向外洇血。此姑娘极大可能刚从崖间滚落。此姑娘既有中毒之象,又受跌落重伤。现下情况让林辉感觉十分危急。
可出外采药,林辉并未带救急针剂。眼下救急,只能寄望于眼前还魂之草。
摘取还魂草,林辉片刻不停便将其捣碎。裁姑娘衣袖,又裁袖摆。将所裁布料撕成细条用以贴伤口包覆草药。
裁衣袖之时,林辉又发现此姑娘被毒蛇咬噬伤口。一株还魂草,还未下山便已用了大半。
为姑娘处理完伤口,姑娘未有苏醒之象。林辉知此草于外伤有奇效,对蛇毒亦有解毒之效。但他不知姑娘中毒几许,为确保万无一失,还须下山注射针剂为上。
林辉背起姑娘刚准备下山,一时又觉此姑娘现有形象有伤姑娘体面。他将自己长衫褪下,裹到了这位素不相识的姑娘身上。生怕路遇行人,损了姑娘颜面。
一路跌撞,林辉终是带姑娘回了暂栖之地。林辉远远望见义兄,便喊义兄准备解毒药剂。
针剂入体,姑娘并未即时醒来。二人把脉皆看不出危急之相,急毒已解,只是此姑娘身体现在虚弱,许是因为跌落崖壁造成。
头午遇此姑娘,临至傍晚姑娘还未醒来。伤口又该换药,林辉看着义兄面露为难。
老妇体弱不能胜任换药之事,余下三人皆为男子。为此姑娘换药,现下成了难事。
崖下林辉为姑娘绑缠草药实乃事出紧急,现今姑娘已无危险。林辉不知是该等姑娘自己醒来再行换药之事,或是他该好人做到底?
世上毕竟男女有别,路遇陌生姑娘,裁人袖裙本就犯了大忌。若二次为其换药,心里关卡实在难过。
过往他虽也为年轻女子治伤换药,可女子们皆有家人在旁,兼神智清晰。
但现今情况大有不同,为一昏迷姑娘换药,多少有非礼之嫌。
林辉陷入两难,理智与情感相互交战。以医者之心,世上一切男女老幼皆无不同,林辉不该有此纠结。
可林辉也乃世间凡人,也遵世间礼法,有此纠结也乃情理之中。
义兄开导林辉,治病救人不该讲究虚礼。心无杂念,无愧于心便好。
林辉心中似有所动,深觉义兄之言有理。心无挂碍便再无犹豫,他捣好了药放到了姑娘身旁。
双手拆了头午为姑娘缠好的绷带,大多擦伤已经无碍,只有几处跌伤与被毒蛇咬噬之处红肿的厉害。
姑娘胳膊又青又紫,竟似被人痛打了一番。看着此番情景,林辉心生恻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