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被人议论的人此时确实在家中。
重重楼宇内,绿色的琉璃瓦层层叠叠地盖在歇山式屋顶上,阳光下闪耀着漂亮的光辉,熠熠发亮,阔气的院子边上有一个大大的水缸,养着几尾彩鱼,边上爬藤月季各色竞相簇放,只把小半个院子衬地香美静凉。
花棚下有着一个竹编躺椅,上面斜斜躺着一个少女,秀气的发丝覆盖着半张小脸,一身简单的翠水锦衣,除了束发的白玉簪子隐在发丝中,通身清爽极了,正舒适地休憩。
“小姐,小姐。”
迷迷糊糊中,有声音在耳边吵闹,“唔——”“啊——”
女子半眯着睁开眼睛,见到眼前的东西,吓了一跳,手不禁甩了甩。
睁大了眼睛,指着面前的奶白色奶猫,女子抬头疑惑询问,“这是哪里来的?”
“宫中静贵妃赐下来的,说是前年进贡给皇上的御猫产崽,皇上嘱咐了,这只最是可爱,记得到时候给您。”静月双手捧着小猫,不敢动弹,生怕惊着趴在她手中的小东西。
揉了揉皱在一起的眉头,女子纠结地看了眼正用湿漉漉的蓝色猫眼注视着她的奶猫,缓缓开口,“明儿给赤霜送过去,别忘了。”
“小姐,这——”
静月还想说什么,见到她家小姐抬头看着她,将话语咽了回去,又道,“小姐,外面来了一个人,说是要挑战您,也不知是什么来路,门人瞧着,不像是一般人。”
女子坐在竹编躺椅上,伸了伸脚,一脸无辜“挑战我,哪里来的糊涂虫?”
她早就卸甲在家,成为娇养的金丝雀,哪里来的蠢材。
“芸香,金丝攒珠钗,青莲绕云袍。”
一边说着,已经是起身往里,踏进屋子里,芸香已经捧着两样东西迎上,先是在发鬓间插上金丝攒珠钗,再穿上青莲绕云袍,女子一转身,便往外而去。
穿过邬家的重重楼宇,从内院一直到外门,邬家大门口乃是御赐督造,黑色的四扇大门外上下安放着四尊瑞兽麒麟,旁边的侧门比起一般侧门宽敞了许多,足够战车进进出出,再大的战车器械,也能出入邬府。
大门打开,门外的下人纷纷抬头,就见着一个穿着青色外袍的女子走出,头上的金钗在阳光下折射出夺目的光芒,愈发衬托地女子清冷的面容高不可攀。
“邬乐水?”
门外,一匹枣红色的大马上,一个红衫女子骑在马上,头戴玉冠,面容艳丽,一脸高傲地看着前方,明明在下面,却带着两分俯视的意味。
邬乐水点了点头,“你找我?”
红衫女子挑眉,“我听说,你很厉害,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想看看我们俩谁更厉害。”
握紧了长剑,自信一笑,神采飞扬,一脸骄傲。
“你千里迢迢来找我,而我只需要在家中坐等,你便已经不如我。”
又不是小孩子,邬乐水才不想奉陪这种无聊的游戏。
“那我也想知道,我究竟差了你多少。”
红衫女子丝毫没有生气,反而是带着笑容。
“懒得理你。”
邬乐水才不想跟这个人浪费时间,转身就要回去,无趣。
“等等。”
红衫女子身影一晃,在马背上轻轻一拍,翩然起身,落到邬乐水身前,露出笑容,手中托着一个小盒子,“这是我的代价。”
左手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的像是明珠一样,灿若朝霞的美玉。
红衫女子露出洁白的牙齿,“这是传说中的西铭玉,你该识得才是。”
“这一块,是浑然天成的西铭玉,浑圆无瑕,五彩灿烂,世间罕有。”
“跟我进来。”
邬乐水心动了,既然心动,为何要拒绝。
穿过邬家的重重庭院,见这人目不斜视,落落大方,确实不是一般人,邬乐水略微思索,“你不是我朝人?”
“对,我叫古涟,家在大蒙。”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都知道没有说完的话。
有意思,大蒙古家的人来她家,就不怕被民众骂死么。
演武场,古涟右手按在剑柄上,“你的兵器呢?”
邬家的演武场边上有很多兵器,邬乐水却没有多看一眼,“我不用兵器。”
“那我不客气了。”
古涟手中长剑出鞘,挽出两朵剑花,身影一闪,就到了邬乐水眼前。
邬乐水双手并没有多好看,附着一层不薄不厚的茧,双手结印,直接就是一双肉手,也敢去硬碰古涟手中寒光铮铮的宝剑。
细长的手指点在宝剑上,竟然也能硬生生阻住宝剑,古涟嘴角一勾,“手指削断了,我可没法赔。”
旁边,不少邬家的下人在墙角围观,小姐可是好久没有和人交手,平日里,这儿都是侍卫们在用,这对面的,又是什么人?
其他的人只能够见到衣袂飘飞,女孩子都是穿的春衫,飞舞起来煞是好看,当中的凶险,也就两人才能体味。
邬乐水这才知道,古涟说要削断自己的手指,不是空话,好强大的对手,这绝对是她遇见的女人中,最厉害的一个。
一时托大,手上没有趁手的兵器,两人一时之间倒是旗鼓相当。
邬乐水虽说一双肉掌,但出手时一招一式无不暗含兵器之风,将神兵利刃之招式融入素手之中,罡风四起,抬手踢足中俱皆有呼啸之声,古涟一手执剑,一手举掌,竟是不落下风。
两人对了一掌,邬乐水屈指弹在古涟长剑上,“铮——”地一声,两人震地分开。
“名不虚传。”
古涟长剑归鞘,不吝夸奖,满满都是赞叹。
“彼此彼此。”
邬乐水目光略微有些深沉,转眼就消失,随口称赞,没有想到,她竟然也能有这种修为,着实不易。
不打不相识,一时惺惺相惜起来。
邬少岳终于回来,已经是落日西沉,余晖在天空留下一片灿烂的云霞。
“听说你今日跟人动手了。”
回府就直接奔邬乐水这儿来了,推车慢慢推进来,见着邬乐水在前方修剪花枝。
“一个朋友,无事。”
摆了摆手,邬乐水并不在意。
“你还收别人东西了?”
邬少岳神情肃穆,看着她,跟人动手,还拿人东西,怎么就这么能耐,就不去宴会呢。
“这是朋友送的。”
邬乐水有些不喜,她拿的都是应该的,报酬所得。
“今日出云长公主宴请,你不出门就罢了,真当我们门口无人?”
邬少岳无可奈何,今日已经是明显皇家的人已迫不及待。
“我又不是犯人,这不正是他们想看到的。”
邬乐水挥了挥手,“我也想知道,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外面急匆匆传来了脚步声,静月躬身进来,“小姐,外面来了礼部和刑部的官员,说是大蒙的皇子去世了。”
邬乐水和邬少岳面面相觑,大蒙的皇子死了?
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邬乐水抿嘴,“今天来的那是大蒙人,但绝对是一个女的。”
这点她保障,自己可没有杀人的嫌疑。
“走,我去见见。”
邬乐水把手里面的东西递给静月,便往外走。
这家里虽说大事小事多的是当兄长的邬少岳在操心,然而实际上邬乐水才是身上有官职的,邬少岳可没有一官半职。
外面已经有几个穿着官服的人在等着,见到一个少女走过来,彼此互相确认了一眼,才行礼,“见过昌平将军。”
摆了摆手,邬乐水在上方坐下,“发生什么事情了?”
“大蒙国日前派了一队使臣来我国,当中有皇子顺和皇女涟,谁知道,今日,皇子顺竟然在驿馆去世了。”
皇子顺?
邬乐水想了想,皇子顺,该是吴国当年的郡主生的孩子,那就难怪了,算吴国自家人,却在吴国死了。
“可是长郡主的皇子?”邬乐水嘴唇微张,有些不敢相信,脑海里迅速转过几百种情况。
“对,正是微云长郡主所出的皇子顺。”
刑部的人面色低沉,也是,皇子顺身上,还有一半吴国的血脉,加上,又是在锦安城,吴国的京城出的事。
邬乐水若有所思,“你们是怀疑皇女涟?”
跟皇子顺相反,皇女涟是敌国的公主所生,怀疑她再正常不过。
礼部的人点头,低着头,“原本这一次出使是皇子顺一个人,之前交涉也是单单皇子顺,皇女涟忽然坚持要跟过来。”
“这儿虽说是吴国,但也是大蒙外。”
对于皇女涟来说,吴国和大蒙交恶,铲除大蒙中吴国的势力,是最好的了。
皇子顺死地不明不白,最能够得到好处的,非她的势力莫属。
“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邬乐水又不是刑部的人,不用查案,不是礼部的人,不需要安抚使臣,知道了也没有多少用处。
“听说,皇女涟今日来了您这儿。”
礼部的官员很是客气,也是没有想到,这皇女涟好巧不巧,竟然是今日来了邬家。
邬家哪里是容易得罪的,牵扯进来了,就怕一不小心引出更大的祸患。
“不错,她找我切磋。”
邬乐水坐在上位,她并不愿意牵扯进去,邬家本来就树大招风,能够远离这些是非就是最好的。
“不知皇女涟今日可有什么异常?”
他们想知道,具体的情况。
摇了摇头,邬乐水笑了,“难不成还觉得我能包庇她?”
一边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带着笑容,挑眉,“还是,她会傻地把这些都告诉我?”
这些官员啊,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
不就想着按自己的意愿,让她推古涟出来顶罪,一起拉下马。
呸!
“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苦笑着,几位官员抹了抹额头不存在的汗水,这是什么人,当然不敢顶撞了,也不敢真心说出来。
“我可不知道相关的,你们不去驿站仔仔细细查看,不去想着回大蒙皇帝怎么言语,竟然打着我这儿的主意。”
邬乐水眉头一挑,她不怕这些事情,也反感这些事,不把这些打算折腾到邬家头上,她是不愿意多看一眼的。
“这,这也就是例行公事,询问一番。”
面对这个吴国最不好招惹的女人,没有人不是心中一颤,跟男人还能说说陈述利弊,跟女人,只用一句,朝堂的事与她无关,就完全处于被动。
“皇子顺身上留着一半皇室的血脉,如若真心为他,不如早点查清楚,让他瞑目,而不是耽搁着,让贼人得逞。”
邬家不会插手这些事情,对于和亲的微云长郡主,她还是有两分怜悯佩服的,中年丧子,异国皇宫,只怕人生艰难。
“将军说的是,故此下官连夜带人查看,只盼望早日查清凶手。”
垂眉低眼,刑部的官员低着头,神情不变,状似温顺。
“那便请回,今日皇女涟找我只是女子间的比试,并无他事。”
放下手中的杯子,邬乐水神情并不愉悦,“若是还有询问的,请问,若是没有,就恕不奉陪了。”
面对前来查皇子死亡一事的官员,便是这般草率?
几人瞪大了眼睛,想起这位女将军一向的名声,一阵无言,终究是告辞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