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清风悄然袭来,翠芽吐露,花蕊初绽。
冬日渐趋干枯的园子,新吐露五彩生机。
暖阳媚而不烈,大地回春,锦安城内街道熙熙攘攘,乖乖躲了一个肃冬的人群,再也按捺不住,三日前,便是有出云长公主发出帖子,请了许多锦安城内内外外的皇亲贵胄前来赴宴,一洗严寒。
出云长公主成年之时,先帝亲赐绿柳园庆祝生辰,娇宠可谓数一数二。
“赵谊,我同你说过多少次低调,你究竟听进去了几分?”
一身桃红轻衣的美貌少女揪着一边稚嫩了两分的少女的耳朵,满是叮咛。
“痛痛痛,我错了,我不跟她们说话了。”
少女连声求饶,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无辜,瓜子脸都快鼓成包子脸,一脸委屈。
两人分开身前低垂的杨柳走出来,此地已经是绿柳园偏僻地方了,都是一些羊肠小道,青石块铺就,明若嫣双眉微蹙,颇有些烦忧,这样的宴会,传了话,自然是没有她们拒绝的份,既是来,又处处都是陷阱。
也怪这个乱世,哪里能有安稳的日子。
杨柳依依,吐露新芽,嫩叶悄悄舒展,两人带着四名丫鬟,也不敢高声言语,明若嫣想起赵谊之前跟那几个王府的人说话,被人话里行间打探消息便头疼。
一群女子坐着喝茶,你来我往的话语间便是满满的机锋,外乱刚平,只怕内患来袭。
与沉稳的明若嫣不同,赵谊稚嫩两岁的面庞带着青涩,而五官已然是绝色,这是一个姿容绝美的女孩子,又纯真好动,明若嫣才十分担忧。
一双大眼睛四处逡巡,赵谊走在最前方,满脸的笑容,明媚的嘴角微微翘着,一边跟明若嫣说着巧话,一边欣赏这满园子的美景,走过一块块青石铺成的小道,分开眼前的柳条,不由停住了脚步。
前面竟然是有两个男人,一眼便被推车中的人吸引,见他气度不凡,面容深邃,英气俊逸,偏偏脸色苍白,带着几分病态。
走她后面的明若嫣好奇,怎么就安静了,往前两步,见着了,也呆愣了一瞬。
身子微敛,明若嫣同时拉了拉赵谊的袖子,微微一笑,“邬公子。”
邬少岳点头,“两位姑娘有礼,恕我不便回礼,冒犯了。”
赵谊面色微红,她没有见礼呢。
好奇地瞥了对面的男子两眼,这便是传说中的邬家大少邬少岳?
邬少岳自然是不识得这两位姑娘的,实际上,年轻姑娘,除了皇宫里面的常客和世交家的,他俱皆不识。
明若嫣面带笑意,“邬公子客气了,是我们打扰您了。”
“两位姑娘怎么来这儿了,这儿可不是安排给姑娘们游玩的,可是迷路了?”
邬少岳心中十分清楚自己是没有走错的。
明若嫣微微睁大了双眼,似乎,是的。
有些尴尬地望天,一样的路是走了挺久了哦。
赵谊幽怨地回头望了明若嫣一眼,低头看着自己在前方,又颇为惭愧,被这样一个好看的小哥哥发现,好像是应该羞愧一下。
明若嫣大大方方承认了,“是迷路了,烦请邬公子指点迷津。”
环顾四周,都是一样的羊肠小道,掩映在柳树中,便是指点,怕是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
“我也要出去了,两位姑娘若是愿意,不如跟着一起出去,到宽敞地方便能知道路径了。”
直接点头,赵谊睁着大眼睛,丝毫不带犹豫的。
明若嫣望天,随即微笑点头,“麻烦邬公子了。”
邬少岳打了一个手势,身后的人立即推着邬少岳往另外一条道前行,分明是推车在一块块青石铺着的小道上行走,却没有轱辘的声音,仿佛前面不过是两个成年人在缓缓步行。
赵谊一双小手紧紧捏着,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长长的睫毛不断颤动,跟在后面异常乖巧。
一路上并没有人交谈,这是皇家园林,风景自然是极好的,瞧着路边的各色花卉,芳妍清香,明若嫣一只手微微扶着裙子,跟在赵谊后面,倒也一路欣赏路边景致。
前行了一段,前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邬少岳本想避开,却见到有这绿柳园的丫鬟分柳而来,“见过邬公子,长公主正在前方,请您过去。”
即便是长公主并不知道邬少岳来了,身为长公主的下人,自然应该及时做出判断。
主人相邀,倒是不好推脱。
后面的人都跟着,穿过前面的几株柳树,眼前一片开阔,前面空地上搭着一个宽敞的亭子,里面一群人正热闹着。
坐在最中间雍容华贵的自然就是绿柳园的主人长公主殿下了。
出云长公主是一个美丽的妇人,身着锦衣宫装,金红色的长袍在阳光下极为耀眼,鬓边一边插着两枚凤钗,一边戴着花钿,流苏耳坠滑过细腻的肌肤,端端气势十足。
抬头见到这边来的人,露出如花笑靥,伸手轻轻一摇,招呼几人过去。
明若嫣瞧着前面亭子里面一片璀璨,都是皇亲国戚一等人物,不禁捏捏赵谊的手,眼神带了两份担忧。
“前些日子,有幸看到了你写的农赋,皇兄夸赞了半晌,便知道,你又是有什么新想法,求着看了看,果然是见解不凡。”
出云长公主手持酒杯,对面前被拉着的胳膊的年轻人道。
这人一身青色长袍,暗绣花纹,清俊都隽,闻言俯身笑道,“长公主过誉,能得圣上一赞,草民受宠若惊。”
长公主摇了摇头,正好见到这几个人过来,不由对邬少岳一笑,“你看看,他就这样,知道的说谦虚,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做什么了。”
年轻人先是对邬少岳挑眉示意,又才接话,“长公主殿下过誉,草民自然是不敢当的。”
赵谊迷茫地看了明若嫣一眼,这是谁,虽说口气很是客气,但是言语中,对于长公主,其实并没有多少尊敬。
明若嫣手指抽了抽,平日里面在家学的这些世家关系都是在学什么,食指轻轻在手心轻轻写了一个“元”字。
恍然大悟,赵谊睁大了眼睛看着前面的人,这可是传说中的人物。
元家是历代宰臣之家,这一代的公子哥中,出了一位奇才,传闻皇帝在他稚嫩之时曾与他对谈半日,称元家出了一位帝国栋梁,赞叹连连,声名远扬,她自然是如雷贯耳。
“逸顼兄文采斐然,确实担当得起,他日必为我国栋梁之才。”旁边一个拉着人胳膊,头戴金冠的人笑道。
元朗,字逸顼,这是当今天子亲赐字,是为天子门生。
尚未等元朗开口,旁边另外一个人接着奉承,“逸顼当然是文采过人了,不久定能入朝,一展抱负。”
元朗扯出笑容,“两位殿下谬赞,实不敢当。”
元朗甩了甩手,似乎是有一些酸痛,出云长公主插话,“让你们带人近前来,也不是这般,你们关系好是好,还不快放开逸顼。”
两位皇子嘿嘿地甩开手,“这不是亲近么。”
元朗甩了甩胳膊,苦笑了一下,有的时候,皇子们过于热情,也不是什么好事。
趁着大家都在议论,明若嫣拉着赵谊走到一边,这儿有的是年轻人在四周或立或坐,她们俩在一边远远站着,也不明显。
出云长公主忽地放下喝完的酒杯起身,慢慢走出来,之前元朗都是被拖着胳膊过去的,赵谊眨巴眼,长公主这是要做什么?
就见人影婀娜地走到邬少岳面前,放柔了声音,“前几日本宫还亲自修书给昌平,回帖说是不大好,昌平可是身子不适?”
见到她的动作,所有人都是偷偷观望,悄悄打量,伸长了脖子,想知道邬少岳的回话。
昌平是一个封号,是一位将军的称号,也是本国唯一一位女元帅,战争后回交帅印,被封为昌平将军,正是邬家在锦安城的另外一位嫡系,邬家大少的妹妹,少女阎罗。
“家妹最近身子不大好,身子有些隐隐作痛,实在抱歉,特意托草民向长公主表达谢意。”
邬少岳身子不便,无法行礼,便微微低头,以示歉意。
“这怎么好,昌平年纪也不小了,身子可得好好养养,明日我可得去看看,哎,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不自觉抿了抿唇角,昌平的年纪,是不小了,目光隐隐约约都瞟向几位皇子,自古,但凡军功高的,都配皇家。
邬少岳轻轻一笑,摇了摇头“家妹这是顽疾了,练武之人,有点毛病是常事,怎好劳烦长公主。”
明里暗里的机锋,赵谊不是不明白,跟明若嫣咬耳朵,“昌平将军怎么这么可怜。”
“你这丫头,她是大英雄,国戚贵胄,生来便是高高在上的,注定在权势顶端的人,怎么可怜了。”
明若嫣忍俊不禁。
“这些皇子一个个如狼似虎,怎么不可怜。”
赵谊话音刚落,一撇嘴,就被明若嫣捂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放心底得了,这话是你能说的。”
即便是小声说话,万一被人注意到,还想不想好好做人了。
被人拒绝,出云长公主也未生气,“可要好好养着,缺什么别客气,皇家什么都有。”
赵谊听到这话,又是投去一个怜悯的眼神,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