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走到这间屋子,程真的心情比第一次进来还紧张。因为这一次,她变成一个人了。以他们走的几趟观察到的变化之多,就可以知道机关之复杂,想尽快找到出路,他俩不能一起走。一起走了,真的出现岔路,两个人还是要抉择,还有可能一起死。两个人分开,在每个机关处留下线索,才是更实际的决定。虽然一个人还是可能遇到这样那样的危险,就像梼杌出现,可两个人不在一起,同时遇见危险的可能性还是小些。再说了,石室变动也会有规律,他们还是有中途遇见的可能的。
这样商量完,她和那峳分开走了,那峳把用得着的工具基本上都留给她了,她更加觉得,那峳似乎很熟悉这种状况。现代人就算学过点什么武术,胆大包天,落在这种境地一样白搭。因为他们想不到这种状况,这对他们来说就是个异世界,人面对困难可能不会崩溃,但如果那困难大到看都看不明白,也就完蛋了。可显然这一切还在那峳的应对范围内,这样一想,这个人的来历就太可疑了。
好在这一路相处下来,那峳还是个靠得住的人,也许他有自己的目的,但只要两个人目的不冲突,程真就不在乎。
眼前最重要的是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找机关,要弄清楚这是个什么地方。左右两侧第一间屋子是不变的,那峳还让她去走最开始那间。她站在房间台阶围成的中心凹陷里,看着四面的高台,无论怎么看,都是一模一样。她得爬上去,可她即使跳起来都够不到边缘,更别提借力了。
混蛋啊,让她来这间,程真在心里问候那峳祖宗。这高台总不会是摆设吧,会不会是祭坛什么的,可这样看又看不清上面有什么,程真只好往一角退,退到一个高台下,踮起脚,拼命跳着,努力去看对面那个台子上有没有东西。
果然是有的。是一个特别矮,像盘子的东西。她只有跳起来勉强能晃见,可看不清。她又如法炮制看了其他三个,发现果然每个台子上都有一样东西,每一个造型都不同,有的像碗,有的是花苞型,但都很矮,以至于站在下面根本看不见。来回跳了几十次,程真头晕脑胀,有点想吐。她蹲下来,用力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一下。
上面四个东西显然是有用的,就算没用,也有线索。只是现在不知道那东西是固定在上面的,还是可以拿下来。她翻了翻包,看见了绳子,知道姑且可以一试。如果试验成功,她或许可以爬上去。但成功并不容易,她把绳子头系成索套,找准距离,往一个台子上套,因为看不见,只能靠感觉,套了十几次,还是什么都碰不到。她有些灰心,她不擅长这个,原以为很简单,但真的做起来才意识到把绳子麻利挥起来都很难。可她又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她只能调节索套大小,不停地试。
有些上手了之后,她隐约听到了和绳子抽击到石台不太一样的声音,她瞄准那个位置又试了两次,心里有了底。那声音不是青铜就是铁器,总之是对了。她把索**得大了些,第二下就勾住了东西,她使劲儿拽了拽,发现勾得还挺牢。即使有绳子,对她来说,想爬上去都太难,手都磨出血了,才终于半死不活扒住了上沿。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把两条腿收了上去,程真趴在台子上呼呼喘粗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一点。
她仍旧趴着没起来,支着脑袋看面前这个东西。也是青铜,一个半手那么大一只盘子,边缘是花瓣形,形状十分完美,上面的花纹之精细,也是叹为观止。盘子下面有差不多一根手指那么矮的柄,接着地面。这东西很像是古代盛食物的一种器皿,叫“豆”,古代取名字大都是象形,这东西的形状结构和“豆”这个字就很像。她看了看其他三个台子,这个角度就能看清了,都是一样的东西,只是外形不同。
里面什么也没盛,十分干燥,青铜也还没有褪色。她能够借力爬上来,显然这东西是固定在石台上的,不知道是不是直接浇筑在上面的,但确实没有底托,直接就接到石头里了。
不能拿?可不可以转呢?程真想着,把手放在盘子上,朝顺时针使劲儿。并没有轻松转动,她却来了精神。虽然很紧,但她却可以确定,这是能转的。能转的东西,即使再紧,也会有一种感觉在,那是一种反力,是活的。和不能动的手感,完全不同。
整个人抱在盘子上,使了吃奶的劲儿,终于转动的一点点,看来并不是浇筑在石头里的,恐怕是底下有什么卡住了石头,才让它拿不起来。说时迟那时快,程真只听两声咯吱咯吱地响动,台子微微震颤,然后数只箭就从石台上那面毫无花纹的墙上射了出来,所幸她是趴着的,最初的箭从她头上掠过,一阵劲风。她一个翻身滚了下去,然后才想起来高度的问题,但已然来不及了。紧紧缩着身子,即便如此落地还是闷痛得很。她放下手臂,抬起头,看到地上落了十几只箭,怕有毒,她不敢碰,但箭头锋利,一看就是要人性命的。这箭几乎没有后面的翎羽,看得出来就是为了配合机括造出来的短程用。
她回过头,看台子上那面墙,并没有什么异样。箭并不是从墙面上射出来的,而是墙面和旁边半圆石柱边缘接缝处,仔细看可以看到分布均匀的小洞。但虽然小,刚刚不可能没注意到。所以一定是她的转动触发了机关,而墙上有很像砖墙颜色的隐藏。
事情到了这地步,倒是清楚了。恐怕是这四方高台上面都有机关,既然有机关,就肯定有用处,总有一个是好的变化。可她不知道的时候可以随意手贱,现在知道了,就不敢了。这次算她幸运,可下次万一是毒气,是流沙,哪怕是石台突然炸了,她也是小命不保了。
可不做点什么,她就要拖后腿了。她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有些要强,她可不想回头被那峳鄙视。打定主意再试一次,找找规律,程真在剩下三个台子上选了个自己最喜欢的,如法炮制爬了上去。有了上次的经验,她还是尽量把身体压低,并且悬在边缘,这样出了什么状况,能够以最快速度滚下去。这只豆和之前的盘子比起来,就像是盘子的花瓣往上合起来,变成一朵花苞,工艺上是一模一样的。仍旧是选择顺时针转,这次比上次转动得更容易一点,转动的瞬间程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迎接一切后果,可她旁边的墙壁并没有任何反应,声音是从远一点的地方传来的,她寻找声音出处,赫然看到中间凹陷处的石板打开了,一根柱子从下向上缓缓升了起来,一直到顶。
程真爬下来,小心翼翼走到柱子边上。柱子是木头,黑偏红,外层看着出经过了打磨,但并不仔细,手摸上去能感觉到刺。在柱子上有很多凸出来的石头的雕刻,雕得很马虎,都看不出具体是什么兽,一看就是让人蹬踏用的。可爬上去又有什么用呢,上面就是房顶了啊。
存在即有理,爬爬看吧,程真迈腿就爬。石雕分布均匀,十分好爬,并没有花太长时间就爬到了顶。但这怎么都不像梯子看起来那么稳当,必须死死抱着,她只能腾出一条胳膊,伸手敲了敲房顶。
这一敲不要紧,程真心里一下就明白了,因为声音不一样,房顶那一块区域绝对是空的。知道了这个是好事,但怎么打开却是个问题。她尝试用手,发现她的气力是砸不开的。想着下去找衬手的工具再上来,脚下突然一空,身子猛地往下一坠,吓得她失声叫了出来,所幸双手仅仅抱住了柱子,没有摔下去。她觉得奇怪,明明看好了去踩的,也没有感觉到滑,就是空了。她低下头去看脚下,发现她刚刚踩的那块石雕缩了进去。
原来是这样!她居然没想到还能这样用!以最快速度,连爬带滑地跳了下去,程真开始研究哪几个石雕是可以按下去的。她又按了五个下去,正在摸索第六个,柱子突然动了,不是往上,而是往下。她阻止不了,柱子又收了回去,但石板却没有出来,在柱子缩回下面的瞬间,底下突然数箭齐发!
程真并没有探头看下面,也就没有正对着箭射来的方向,但毕竟靠近边缘,一只箭从她肩头擦过,抹掉一层皮。她迅速向后退,看了眼伤口,万幸没有中毒的迹象,也很浅。她舒了一口气,看向那个黑洞。这次射出来的和刚刚纤细的箭不一样,箭的大小力度都不同,就像一个是玩具弓射出来的,一个是劲弩。所有的箭,稳稳当当射在房顶那块空的区域。并不会穿透,通通掉下来,可因为力度极大,不停打击,上面的那层伪装终于碎掉了。
她屏着气,一动不动盯着上面,做好准备会出现什么东西,可很安静,一直什么都没有。她轻轻绕过去,上下两个黑漆漆的洞,看上去那么不详,她不敢把脸探过去,怕落下什么东西避不开。她点起火折子,尽量往上面照,隐约能看到上面有什么东西,却看不清。但没有什么动静,终归是暂时没危险吧。
事到如今,结构之复杂已经超出了程真的预料,半途而废是不行了。一不做二不休,把另外两处也打开吧。第三处顺时针却无法转动了,只能逆时针转,转动之后,屋顶上面的东西居然自己出来了。
是一个小台子,就像个抽屉一样,从上面抽出来,上面放着的东西却让程真毛骨悚然。那是一具干尸,盘腿坐在上面,手臂也弯曲在身前,风干得十分彻底,缩得非常小。干尸呈黑灰色,五官明显,闭着眼睛,相当安详,感觉就像坐化而死一样。
她姑且没有去碰那具干尸,虽说出来了,但还是很高,不是轻易够得到的。程真先去碰最后一个机关,她以为最后一个机关转动,会打开一面墙一个地道什么的。可这一次,任何反应都没有。整间石室恢复了最初的宁静,除了一片狼藉之外。
可不知怎的,程真却觉得不详,仿佛有视线在跟着她,让她浑身发紧。可这石室里面明明只有她一个人。程真有心先去第二间屋子,就在她打算从石台上跳下去时,余光一瞥,头皮立刻炸了,忍不住尖叫了出来:“啊……”
刚刚还侧面对着她的干尸,自己调转了方向,正面对着她,并且睁开了眼睛,空洞洞两个黑洞。原来她感觉到的视线,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