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鸳的脚已见好。
“孟公子呢?”程鸳问身边的婢子,这些日子,孟淮生常候于她身侧,照料的比程砚安都上心,不知不觉,他在她身边,竟成了她的一种习惯。
“回小姐,孟公子上街采买去了。”
程鸳心中存疑,这种事他怎么亲自前去。
不久,他便回来了。
“阿鸳你醒了。”孟淮生拎着东西风尘仆仆而来,依旧是玄衣玉带,青丝高竖。只是总觉得他少了几分冷峻。或者言,只是对她如此而已。
他三分疏离,七分冷峻。对谁皆爱搭不理,唯独她和程砚安成了特例。究竟是因为她是程砚安的妹妹,还是因为他的真心相对。
“瞧。”孟淮生递给她一个软塌塌的东西。打开一看是一双缝制精巧的鞋垫,“等过几日,阿鸳脚大好之后,可以垫着这垫子走走,我问过医士,这垫子也是按他的嘱咐做的。”
“多谢。这垫子还绣了木芙蓉,公子真是有心了。”程鸳不喜欢木芙蓉,只觉得绣上去倒是别出心裁。
孟淮生愣了一下,轻轻一笑。
“喜欢便好,喜欢便好。”
……
“明日或去云华山,殊儿可想前去?”沈彦放下笔抬眼问道,又想到什么,“也罢,忘记殊儿最不喜集会。”
窗外风雪初积,屋内炉火正盛,沈彦描摹着冯殊的画像,冯殊擦拭着玉镯。
“也好,云华山最是清透云朗,我也在府中憋了许久,去散散心也好。”
沈彦满脸惊喜,他不曾想到她会答应下来。
云华山冬游是京都贵胄的传统,告别寒冬,祈求春日万象更新。
冯殊不喜欢集会是真,她却又想到明日女眷云集,她不伴在他身侧,他恐遭人闲言碎语。至少娶亲的男子,身边总得有个女眷陪着。
翌日云华山上。
按例,她是要跟女眷一起吟诗品茶。沈彦是要去和男子射箭比武,谈天说地的。
“王爷,他们都在等你呢。”冯殊道。
“本王今日不想过去了,和王妃在一起,再好不过。”沈彦在她耳畔轻声道。
有微风拂起他的衣角,却是在她心里有了涟漪。
“这……于理不合。”冯殊不敢看他的眼睛。
“什么理,他们不敢说什么的。云华山的梅,你定然喜欢,走,我们看看去。”
众人瞠目结舌,看着沈彦牵着冯殊的手,大摇大摆而去,都道是他变了性,头一遭对人温和起来。
“云华山上怎还有人家?”冯殊看着远处有炊烟升起。
“有几处,是曾经京都权贵家中的老仆,山上有权贵的坟墓,便留在这里当守墓人了。”
“原是如此。”
“殊儿若口渴,可前去索水。”
“是有些渴,前去瞧瞧?”
“好。”
两人走到一处最近的人家。冯殊却见到了故人,再回头,已是来不及。
“小姐。”老人家满眼凄然,泪水已是纵横。
“老伯……认错人了。”冯殊攥紧罗裙。
“你们认识?”
“不认识。”
“小姐,我以为您不在了,您活着,是老爷夫人在天庇佑,我不至无主了。”福伯跪下叩头。
“老伯请起。”冯殊看着曾经敬爱的福伯于心不忍,他是看着她长大的,是除了父母最疼爱她的人,她还活着这个消息对于福伯来说,是不利的。哪怕多一个人知道,那个人便会惹来麻烦。
“老伯许是认错了人了。我和您那位故人,许是长得相似。”
“小姐手上的痣,也是相似吗?”福伯道。
冯殊忙将手藏在身后。一切却早已被沈彦看在眼里。
终是藏不住了吗?
“是我。”冯殊掺起福伯,轻轻两个字,冯殊用了两年才说出口。
“我的小姐,您受苦了。”福伯道。
“福伯,这些年,你都在这里吗?还有,我哥哥他?”
“少爷不知所踪,我找了两年,却依旧无果。”
“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我别无他求,哥哥只要还活着便好。”
“少爷福泽深厚,定还活着。”福伯道,“这位是?”
“我是她的夫君。”沈彦道。
福伯愣了神。
“小姐,这……”
“福伯,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再说。”
又寒暄许久。
“王爷就不想问些什么吗?”回去路上,冯殊道。
“我知道。”
“王爷知道了?”冯殊知道他早晚有一日会知道,只是不知道他知道的竟这么快。
“你嫁给我不多久,便知道了。”沈彦平淡道。
“王爷竟还留我这么久。”
“你苏家和朝廷那群老贼不对付,我和他们也不对付,说到底,我们是同盟。我为何杀同盟?”沈彦笑道,“更何况,你是我的妻子,哪有对自己人下手的道理。”
“妻子?”冯殊觉得妻子这个概念,很遥远,遥远的虚无缥缈,仿若幻影。
“王妃不认?”沈彦逼近问。
“有朝一日,事情败露,我的身份会连累王爷的。王爷也不怕?”冯殊低下头。
“怕?”沈彦轻蔑的笑道,“怕他们还不至于。即便我被群起而攻之,又如何?他们与我不睦,已是寻常。不过是借你的缘由,针对我而已。”
“王爷待我如此,值得吗?”明明是可以撇清的,他反而给自己留下祸患。
“若什么都讲求利弊,这一生,也未免累了些。”沈彦轻笑道。
雪已消融,云飘腾在半空中,沈彦看着她,眼中带笑,她对他,终是没有了半丝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