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冯殊一下坐起,额间渗出细汗。
沈彦依旧睡在地上,听见冯殊的喊叫,慌忙起身。
“阿殊,可是做噩梦了?”沈彦坐在她的身旁,用帕子替她拭去汗水,“不怕了,我在这里。”他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苏家被屠的那一幕,她依旧无法释怀,亦不能释怀。她常常会梦到那日的情景,血流成河,如深秋的枫叶,红的刺眼。
“阿殊不怕了。”沈彦温声道,将她轻轻倚靠在自己怀中,不厌其烦地拍着她的后背。他能感受到,她还在抖……
“我在这里,不怕了。”他在她耳边轻声重复着这句话。窗外月光渗进屋子,昏暗的屋子,只剩下惨淡的月光和依偎在一起的二人。
冯殊回过神来时,已在沈彦怀里,竟是分外安宁。他身上有淡淡的松香气,明明再普通不过的焚香,却让人难得心安。他一遍遍重复,不怕了,阿殊不怕了。他怎么会如此,他怎会对自己这般。他说过,对门客一向如此好,可如今,又怎么解释。
冯殊挣开,眼睛依旧带着泪水。月光之下,迷离之间,她看到的是眉目间担忧的沈彦,是不知所措的沈彦。和白日运筹帷幄,步步小心谨慎的沈彦一点也不一样。
“王爷……”
“可是做噩梦了?”
冯殊点点头。
“不必怕了。”
“我不怕了。”
沈彦释然笑道。
“快些睡吧,我一直在这里。”冯殊躺下,沈彦给她掖好被子,又轻轻替她拢好方才凌乱的发丝。守在床榻旁,等她呼吸声平缓后,方才回到自己铺上。
他方才所为,他有过迟疑,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二十余年,他从未对任何人生出感情,未曾感到任何人对他的好,也从未对旁人好过。只是方才不自觉地安抚她,不自觉地想对她好。
自己是喜欢上她了,即使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只是因为从此之后,他便有了软肋。帝王最忌讳的便是情爱……
只是,他又怎么能控制的了。
那夜他无眠,冯殊亦是。她能感受得到,沈彦对自己那独一份的好,绝非简单的门客之情。她有想过是他的情分,只是她受不起。
……
“姐,进来身子如何啦?”萧庭瑜带着萧亦爱吃的糕点。
“嗜睡了些,偶尔干呕。”
“姐姐受苦了,可要注意些。”萧庭瑜满脸担忧。
“无碍,庭瑜放心便是。”
“嗯嗯,对了姐姐,今日怎不见绥姐?”
“阿绥去了姑苏。”萧亦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原是如此。”
“庭瑜如此关切阿绥?”
“我视姜绥为姐姐,理应关切。”萧庭瑜看着玩味笑着的萧亦,觉得哪里不对,“不是吧,姐姐,我对绥姐可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庭瑜也大了,也没个喜欢的姑娘?”
“姐姐,实言相告,庭瑜如今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了。以前幼稚如我,胡闹亦如我。此番我总觉得做错了,我不该这般轻浮无礼的,让这么多人都厌了我。”萧庭瑜垂下脑袋,自从被许多人拒绝了之后,他便想,自以为的恣意洒脱究竟是不是对的。
“庭瑜长大了。”萧亦感叹道。
长大总在一瞬,或因一个人,或因一件事而幡然醒悟,后悔万千。
“夫人,谢家小姐来了。”丫鬟通报道。
“快请。”
“她怎么来了?”萧庭瑜问。
“自我有孕后,安儿常来。”
谢安进门时,看到萧庭瑜,慌了神。她没想到,他也在。
“安儿快来坐,这寒冬腊月的,安儿还跑一趟。”萧亦牵着她的手笑道。
谢安浅浅笑着,却总是注意着萧庭瑜。
萧庭瑜吃着桌上的瓜果。
“怎只顾着自己?”萧亦道,示意萧庭瑜。
萧庭瑜将拨好的柑橘递给谢安。谢安结果橘子,迟迟没往嘴里放。
“谢姑娘怕我下毒?”萧庭瑜笑道。
谢安摇摇头,忙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谢安很久之后依旧记得那个味道,即使那个柑橘并不好吃。
临走时,萧庭瑜送了送她。
“天寒地冻的,不必总来看家姐。当然谢谢你,来看我姐姐。”萧庭瑜道。
谢安来看萧亦,不止因为她们的交情,更是因为萧亦是萧庭瑜的姐姐。
谢安轻轻笑着,摆摆手,以示无碍。
那天的风雪不大,至少在谢安的记忆里是阳光和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