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婶看来恢复得不错,看到林小然竟然还露出了笑容,连姚文古都带了些开心地说:“看到我们都没有笑脸的,这么久也只有看到你才笑了。”这话却听得林小然一阵心酸,不由得想起上次她受伤是杨婶给她包扎的。林小然也就是二十出头,刚刚离开学院,这样一想就流下了眼泪。
杨婶看她哭,略微大了些声音说道:“我失去了一条胳膊还没有流眼泪呐,你哭什么,多大点事儿。”看林小然完全没有要止住的意思,不由叹了口气说道:“难道你来是让我安慰你的吗?”
她这么一说,林小然自然不好意思哭下去了,想着像平常人一样说几句安慰人好好养伤的话,却又说不出口。这些话姚文古和杨叔还有别人都会说的,她再重复一遍意义不大。杨婶把屋里的其他人支了出去,只剩下他们四个,林小然说道:“冤有头,债有主,别的不说,总是把伤你的人揪了出来,他总要付出代价的。”
杨婶应该是知道情况的,点了点头,说:“林姑娘,你刚来的时候我看你年纪小,也只把你当个小姑娘看待,经了那么多事情,也知道你是个聪明非凡的,与我们有些不同。我肚子里一直有个疑问,你给我解一解吧。”
林小然很是自然地点了点头。她住在古府的那些日子,杨婶虽然不是十分亲切,也并没有错待过她,对她也算是照顾有加,现在她有伤在身,不管是什么问题,林小然知道的自然会回答她。
杨婶说道:“这里只有我们四个人,我就直说了。林姑娘你是学院来的,你不知道当年我们被驱逐到这险处的时候损失了多少人,没有发生太大的战争,但中间一直小的斗争不断,互相之间彼此仇视、怨恨,死伤无数,当年下命令、调动吴家军来驱逐我们的就是吴长老。鲁长老做的这些事虽然可恨,特别是我心里恨他,但是河池和新镇所有死伤的人加起来,跟我们被驱逐这事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整个临远国,包括上京,包括新镇,并没有太多人恨吴长老,大家还是对他很尊重;鲁长老只是因为这一件事就彻底失去了民心,差不多失去了所有人的心。这是为什么呢?”
林小然想了想,杨婶可能会有这方面的疑问,但是她伤在自己身上。她肯定恨鲁长老更多一些。吴长老再是驱逐救国者,杨婶也没有失去一条胳膊什么的,她对吴长老的怨恨是非常有限的。这是从杨婶的角度看问题。现在杨婶提出这样的问题,很显然应该是姚文古或者其他的什么人,比如闫大统领之类的想知道吧。上次在军中议事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她针对鲁长老。
林小然忍住没有望向姚文古,他既然自己不开口问那很可能是不好开口,或者不愿随随便便开口问这问题,杨婶是在鲁长老的计划下受伤的,她问就很合适。林小然回道:“吴长老当年驱逐救国者,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应该也是双方实力相当、对峙严重的时候,若是他不驱逐救国者可能双方就真的打起来了,那时候应该是云在国还没有现在这种情况,内部战乱,外敌入侵,临远国会很危险。吴长老应该是站在整个临远国来考虑问题,做出的决定。在这件事上,他立身正,无可指摘。你们都是修士,应该也知道,吴长老因为临远国的事情,对云在国处事不公,被学院判了终身监禁。在对待云在国的事情上,他不符合学院的立场,立身不正,公权私用,被判了刑。”
“鲁长老的情况恰恰相反。和谈是救国者和吴安之间的事,情况并不危急。杀了玉叶是为了让吴安娶张婉婉,归根到底是张婉婉的钱财继承权,杀刘家的三子也是因为钱财,是利益纠葛。就为了这些利益,或者说是为了一部分人的利益,杀张大人、杀玉叶、杀刘家的三子,还连累了那么多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无辜而普通的人,他不该去死吗?“
”吴长老在这临远国受尊重是因为他站在临远国的立场考虑问题,即使很多人蒙受了损失,临远国的大部分人也没办法去指责一个为临远国考虑问题的人。闫大统领每逢云在国大战,都会让一些想要战争的人去现场看看,避免大型的、涉及整个临远国的战争,应该是差不多所有临远国人的一种共识。鲁长老的情况,除了不把人命或者说普通人的命当回事外,最重要的是,他是因为利益,不管怎么说,他都站不住脚,所以他让人怨恨。“
三个人默默地看了她半晌,就在林小然都觉得快撑不下去、快要被他们的眼光看出几个洞的时候,杨婶终于开口说道:”我只是看着很多事情类似,也难免拿死的人数多少来衡量事情,却没想到考虑事情的时候还要看立场、看目的。“
林小然回道:”看待别人的时候尤其如此,做事情立场很重要,因为这代表了在所有大的事情里面,一个人的私心占了多少分量。”
事情说到这里,已经很清楚了。姚文古站起来说:“已经做好吃食,边吃边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