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黑，请闭眼
在我的记忆里，我总是很早就会去睡觉，至少在我们家是最早的，而起床却不是最早的，往往是最后一个。为此，爸爸批评过我很多次，每次都是哥哥替我说好话，才能扛过去。
“妈妈，等等我！妈妈，等等我！妈妈，妈妈！”
我知道这是梦，但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希望通过我的哭喊，让妈妈回头看看我，我也想看清楚她的脸。
只是她从来不回头，给我的是一个模糊的背影，可我知道她就是我的妈妈。
听别人说，去世的人如果不想见你，你永远也不会梦见她。
而我总是梦见那个模糊的背影，尤其是每年夏天从湖边回来的晚上，一定会梦见那个背影，熟悉而又陌生。
记得小时候，哥哥为了哄我，就说只要我早点睡觉，妈妈就会回来看我。
那时候，我信以为真，现在知道是哥哥哄我，可还是希望妈妈会回来看我。
“你的妈妈是被你害死的！你还不偿命？”
一个阴冷又尖锐的声音说道。
“不！不是的！妈妈不是我害死的！不是我！”
“你就是杀人凶手！你就是杀人犯！”
“不！我不是！妈妈，我不是！妈妈！妈妈！”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摸着额头上的汗，真是虚惊一场！
枕头又一次被泪水打湿了。
在梦里，我拼命地哭喊，声嘶力竭，妈妈都不会回头看我一眼，但我坚定地认为：那个身影就是妈妈！
“哥哥，你怎么不理我了？”屋外传来丹丹娇滴滴的声音。
我轻轻地推开门，看到丹丹粉扑扑的脸上写满了醉意，眼里满是柔情，紧紧地跟在哥哥身后，时不时拉住哥哥的衣襟。
哥哥轻轻甩开后，她又继续拉住，这情景就像小时候玩的游戏，我不禁想笑，但同时又替哥哥难过起来。
丹丹一直都很喜欢哥哥，至少在局外人的眼里是这样子的。
爸爸和美姨也有意想要撮合他们，可哥哥一直处于半推半就的状态，他不愿意接受，但又不能拒绝。
看着哥哥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候，我们还很小，丹丹还没有出现，周围的小孩子都喜欢欺负我。
爸爸向来不管，哥哥只要看到那些小孩，肯定会和他们扭打到一起，怎奈哥哥寡不敌众，总是吃亏的那一个。
往往都是那些小孩的家长带着孩子，跑到我家找爸爸理论，爸爸总是苦口婆心地解释。
然后再美美地收拾一顿哥哥，哥哥为了我不挨打，总是一个人扛下所有的责任。
后来，丹丹出现了，别看她说话娇滴滴的，在打架上却从不吃亏！她来了以后，哥哥就很少被别人打，也很少挨打了。
而我依然是别人嘲笑的对象，在丹丹的眼中：我就是空气，可以忽略不计的！
“丹丹，你喝醉了，早点去睡吧！”哥哥一脸郁闷。
“你不喜欢我吗？我不漂亮吗？难道你的心里就只有她？”
本来，我准备去睡觉了，可当我听到丹丹这句话时，停下了脚步。
丹丹说的“她”究竟是谁？
“你喝醉了！我送你去休息！”
“这点酒，根本喝不醉，我在家经常喝酒的。”
“你不是第一次喝？”
“当然不是！我在家喝的都是红酒，偶尔喝点白的，这点酒不足挂齿！”丹丹迷离的眼神中，写满了柔情，似乎随时会睡着。
“时间不早了，早点去休息吧！”
“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追我的男孩多得数不清，我一直都在等你，可你呢？你在等什么？”丹丹突然提高了音量。
“等你清醒了，我们再谈谈吧！”
“不必了！我现在很清醒！你可以畅所欲言！”
此刻的丹丹，不再是娇滴滴的，而像一只受伤的鸟儿，需要安慰。
见哥哥不说话，丹丹慢慢坐在凳子上，倒了一杯水，深情款款地望着哥哥的背影。
“要不，我把她也请出来，我们一起聊，你意下如何？”
“不用了！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哥哥转过身来，坐在丹丹对面的凳子上，两人都看着桌上的水杯，一时间空气好像都凝固了，没有人说话，静得出奇。
“你觉得逃避就可以解决问题吗？”丹丹打破了沉默。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我妈妈和你爸爸都有意撮合我们，你不拒绝也不接受，就这样拖着有意思吗？”
“我没有要拖着你的意思，你有选择幸福的权利。
有追求者是好事，你可以多加挑选和对比。
而我，你就不用考虑了！”
“呵呵，你说的真是句句在理，也真是轻巧至极！
如果真的可以这么轻松，我又何必如此？”
“没有人要你这样折磨自己，不是吗？”
“对！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自己主动找上门，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你。可你也不想想：你这样能拖到什么时候？
就算没有我，还会有其他人，不是吗？”
“这是我的事情，你不必放在心上，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哼！你会处理好？是吗？你确定？”
“你们怎么还在聊天？”美姨打着哈欠，走向他们。
“妈妈，你怎么出来了？”丹丹小声说道。
“我觉得有点口渴，就出来喝点水，你们还不睡吗？”
“我们聊会就去睡了！”
“好吧！早点休息！”
哥哥起身向他的房间走去，丹丹轻声说道：“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
我们家不是两层楼，所有的房间都连在一起。地方虽然不大，但是被哥哥布置的井井有条，很多时候，我都笑话哥哥像一个女孩子。我还在想：丹丹说的“她”到底是谁？我认识吗？
一连串的问题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把认识的人像放电影似的，仔细筛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渐渐意识模糊地进入了梦境。
“夏夏，不要害怕！哥哥会保护你的！”我被哥哥紧紧搂在怀里。屋外电闪雷鸣，我紧紧地蜷缩在一起，生怕门被大风吹开，生怕自己被吹走。
每到这个时候，哥哥都会陪在我的身边，一直守护着我，看着我沉沉地睡去。
在我的印象里，只要哥哥陪着我的时候，我好像就不会做噩梦，还是我把梦境忘记了，总之那种安全感是我梦寐以求的，不是吗？
有人关心，有人疼是一件最美好的事，可以让人暂时忘记：所有的悲伤与痛苦。
只是这种机会，随着我们年龄的增长，变得越来越少了。
“林夏，你在干什么？”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尖锐的声音。
“我，我，我”
“还不快点起床！快点起床了！”
“我，我，我”我怎么说不出话来，感觉被紧紧地捏住了脖子，不能开口。
我使出全身力气，挣扎着起身，终于挣开了束缚。
一缕阳光悄悄地照进来，一切变得温暖又温馨。
借着这点阳光，我努力地望着前方，好像看到有一个人领着一个孩子，一直在往前走。
他们的脚步是那么轻，那么慢，一直在往前走，似乎又不愿离开，他们是谁？好熟悉的背影，好熟悉的香味。
“妈妈！妈妈！”
“哎！乖女儿！”
怎么这次有人答应了，以前从来没有，这个声音听上去很年轻，而且很熟悉，他们到底是谁呢？
“你是谁？你是谁？”
“乖女儿，我是你的妈妈，你不认识我了？”
“你，你不是我的妈妈！你不是！”我大声喊着。
那个小孩的身影逐渐清晰，天啊！那竟是小时候的我！
不对！她只是和我长得一样，那个女人要带小孩去哪里？
他们的身影慢慢模糊起来，我的意识也渐渐清楚。
窗外响起了小鸟的歌声，而我也从梦中醒来。
说来也奇怪，我从来没有梦见过这两个人，他们是谁？我认识吗？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夏夏，夏夏。”哥哥已经在门外喊了我好几声了。
“我马上出来了！”
还以为今天不用哥哥叫我起床呢，结果又一次失败了，什么时候才能早点起床啊？有的时候，真是服了自己啦。
“夏夏，赶快收拾收拾，我们去你美姨家。”爸爸一脸着急地说。
“他们昨晚不是住在咱们家了吗？”我一边洗漱，一边问道。
哥哥小声说：“他们一早就回家了，爸爸早上起床发现后，非常生气，你就不要再问了。”
哥哥转身走向厨房，没人再说什么，我们简单地吃完早餐，就出门了。
我们两家虽说离得不远，但是步行还需要一些时间。
我记得小时候去过美姨他们家，那时候，大家的经济条件有限，衣食住行相当简单。
后来越来越好了，很多人都重新翻盖了房子，置办了不少新的家具。
我们家一直没有变化，还是保留着原来的样子。
我记得哥哥给我说过，妈妈如果有一天回来了，爸爸害怕妈妈找不到家了，所以家里的摆设，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不过，我们也习惯了，毕竟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爸爸一路上不停地打着电话，看上去很焦急。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爸爸今天这个样子，似乎有什么事情很严重。
我一边想着，一边看向哥哥，他一路上也是忧心忡忡。难道发生了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这一路走得着实太艰辛了，爸爸和哥哥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气氛紧张得让人难以呼吸。
我也不敢多问什么，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低着头，跟着他们一起往前走。
“小美，你在家吗？快开门啊！”
爸爸一边敲门，一边大声喊着。
我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失态的爸爸，平日的爸爸总是很严肃，说话也是不紧不慢的，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平时，也没听到爸爸这样称呼美姨，今天这样的称呼，令我感到意外，看来他们的关系，确实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
“还不快给丹丹打电话，还愣着干什么呢？”爸爸厉声说。
“她把手机关了，我已经打了很多遍了。”
“你可真是成事不足啊！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放心。”
“爸爸，他们应该没在家。”我小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爸爸一脸惊讶。
“我们过来了好一会，如果他们在家的话，早就开门了。肯定是有事出门了。”
其实，我也只是猜测，不想一直站在他们家门口，成为别人过路的笑话。
“老林，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美姨家的邻居问道。
“我们来看看小美和丹丹。”
“我看到他们一大早就开车出门，还带着行李箱，应该要去很远的地方吧。之前，听丹丹说过，他们准备自驾游，出去散散心。”
“他们没说去哪里？”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和他们联系看看。”
“好的。谢谢你！那我们先走了。”说完，爸爸转身离开。
邻居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还是把话收了回去，慢慢走进了院子里。
我们虽说离得都不太远，但是很少过来，像爸爸那一辈的人们，互相还是比较熟悉的。
但到了我们这一代，大家就变得陌生了不少，许多人都不认识。
“你昨晚和丹丹说了什么？”爸爸突然停住脚步。
“我们没说什么，只是聊天而已。”
“是吗？你确定？”爸爸怀疑地看着哥哥。
“当然，我们就是聊聊天，不信你问夏夏。”哥哥转身看向我，示意我赶紧帮他解围。
还没等我说话，爸爸就向前走了。
在爸爸的眼里，我的话不足以作为参考，没有任何价值，这些我早已心知肚明。
哥哥今天能让我帮他解围，肯定是没办法了，才会出此下策。
看来，真的发生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