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妃对院首感激一笑。
“多谢太医提醒。”
太医们一走,端王妃又坐回赵景行床前看着儿子发愣,金嬷嬷一脸担忧的看着端王妃,劝道:“娘娘,去睡一会儿吧,这里有人守着,出不了事的。”
端王妃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晦涩:“明明整个冬天都好好的,我还满心欢喜,以为你的身子就此好转了,没想到会一病不起,从前有什么事,你都不往心里去的,今年有什么事你都憋在心里,生生把自己逼成今天这个样子。是母妃疏忽了你,都是母妃不好。”
端王妃的眼泪滴在赵景行脸上,他眼珠动了动,却依旧没醒。金嬷嬷强行将赵景行拖着下去歇息,安排了人照看赵景行。
太医出了端王府,又进宫跟皇帝汇报了赵景行的情况。
“回禀皇上,世子的烧已经退了,只是还未醒来,微臣等已经尽力了,余下的,就要看世子自己了。”
皇帝冷冷的楞起了眼:“你们说尽力了,又说人还没醒,当朕好糊弄呢,朕让你们去王府的时候有没有说过,让你们一定要治好世子吗?”
太医们齐刷刷跪了一地:“皇上息怒,微臣等确实已经尽力了,世子的烧已经退了,只是暂时还未醒来。若世子不想醒来,微臣等也没有办法,若是世子想要醒来,不必微臣等也能醒来。”
皇帝大手一挥,叫了众人起身。
“罢了,你们回去吧,忙了一夜也累了。”
“多谢皇上体恤。”
太医们一走,安公公给皇帝换了一杯热茶。
“皇上,各宫娘娘都来请过了,不知道陛下要去哪个宫用早膳?”
皇帝转了转手上的折子,轻一下重一下的敲着桌面:“你说,端王世子为什么病倒,往年小病不断,也没这样严重,今年先前都好好的,怎么临近年关突然就一病不起了?”
安公公见皇帝答非所问,小心陪笑道:“这个奴才不知,左不过是受了什么刺激,依太医的意思,世子没醒,是因为他不想醒,奴才拙见,他莫不是有了什么跨不过去的坎儿,都说哀大莫过于心死,奴才倒好奇世子是遇到了什么让他心死的事!”
皇帝脸色一冷:“听说他是在杨沅清离京之后才病倒的,朕竟然不知他们何时有了感情了?”
安公公想说,早就有了苗头了,只是你没看出来。
“这个,奴才也不知。”
皇帝哼了一声,将折子重重的拍在桌上。
“在朕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他们好得很。”
安公公温声安抚道:“皇上也不必生气,左右现在杨姑娘也去了定州,也不会再有什么事了。”
皇帝不再说话,把玩着手里的珠子站起身来:“走吧,去未央宫,顺便传四皇子过来用膳。”
安公公点头哈腰的跟在皇帝身后,往未央宫去。
席间,皇帝看着自己宠爱的女人和儿子相处得起了融融,因为赵景行惹出来的不快被一扫而空,心情大好。
“等过了年你便和皇后一起协理宫务,主理选秀的事宜,宫里好多年没添过新人了,确实该选些新人进来与你们作伴!”
淑妃看见皇帝这张老脸就觉得恶心,却又不得不笑着应付。
“多谢皇上信任,臣妾定不负皇上众望,好好的选几位资质俱佳的妹妹进宫陪伴皇上。”
皇帝会心一笑,又看向四皇子:“听说你小时候体弱多病,如今进了宫就好好养着,等开年了,你就去尚书房听学,皇子该学的你得要学着了。”
四皇子脸色平静,心里对皇帝极度抵触,可他明白,现在不是反抗的时候,自己在西北多年确实荒废了。如今宫里不仅有皇帝的压迫,还有皇后和安王的步步紧逼,如今自保尚且不能,何谈反抗,所以对于皇帝的安排,他都全盘接受。
“多谢父皇栽培。”
皇帝挥手叫起:“别跪来跪去的了,用饭吧,皇后召集宫人办了个放风筝大赛,你们也去凑凑热闹。”
早膳用到一半,安公公一脸惊惶的将一个纸条送到皇帝手中。“皇上,送杨姑娘去定州人来了消息,说……说杨姑娘失踪了!”
皇帝看过密报,脸色沉沉:“好好的人怎么会失踪?朕让一队禁军护卫,难道他们都是吃干饭的!”
“听说是遇上了山匪作乱,杨姑娘不知是被人掳了还是掉落山崖了!”
皇帝“啪”的一声拍案而起。
“给朕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朕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赵景行和淑妃竖着耳朵,听见杨沅清失踪之后,对视一眼,俱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
皇帝心中带着怒气,起身就走。淑妃连忙起身相送。
皇帝一走,淑妃忧心忡忡的坐下,神思不属。
“将军怎么会失踪呢,大冬天的……你说,她会不会真的掉落山崖或者被人掳了去?”
赵景平担心的倒不是杨沅清被人掳去,以她的本事,出了京城便如鹰击长空,没人能困得住她。虽然相信杨沅清的本事,还是免不了挂念。
“娘娘不必担心,玉兰将军本事不弱,又有整队禁军护卫,除非她愿意,否则没不会平白无故的失踪,咱们只需静待消息即可。”
他也担心,可他担心的是杨沅清被找回来,若自由是她自己的选择,那不管身在何方,是饥是饱,是寒是暖,都没什么关系。
在赵景平的劝慰之下,淑妃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早膳之后,皇后差人来通知她去参加风筝大赛。
淑妃新官上任,自然有不少人盯着,稍有个行差踏错,就会被人议论纷纷,皇帝要选新人进宫,她有不会生,后半辈子是不会再有恩宠了。皇帝顾惜赵景平,给了她协理宫务的权利,可谓是成也赵景平,败也赵景平。
杨沅清一觉睡到辰时末,恢复了点精神之后,便起床洗了把脸。历城离灵谷关不远,过了这几个时辰,禁军的人必然已经追了上来。原先的身份必定是不能用了,最好还是用山匪的假路引,往南边去。
穿上今晨买来的男装,稍坐打理,杨沅清下楼退了房。殷羡的马虽然是匹良驹,可如今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益处,反而是累赘。
所以在退房的时候,杨沅清与掌柜叹了一桩生意:“一百两银子,换我牵来的那匹宝马,阁下觉得如何?”
掌柜一听,连连摆手:“这位小哥莫要开玩笑了,什么样的马能值一百两银子!”
“不瞒你说,我这匹可是有西域血统的汗血宝马,若不是我急着用钱,便是给我一千两银子我也未必肯卖。若不是家中出了变故,我也不会将父亲心爱的马给卖了。”
杨沅清的眼眶通红,看起来多了几分可信度,可掌柜依旧没动心:“就算这是汗血宝马,我一个做客栈的买了也没用啊,若是杀了卖肉,那才是暴殄天物了。”
“掌柜的此言差矣,谁规定了开客栈的只能卖马肉了,这马你要是献给官府,那你的生意又何止是开个客栈这么简单!”
贪婪乃是人之本性,杨沅清的话让掌柜有些意动。他们来福客栈是历城最大的客栈,东家早就想扩张他的商业版图,却对高昂的税收望而却步。而杨沅清的话明显给他值了条明路。见掌柜有所动摇,杨沅清再接再厉,道:“掌柜的做生意,不会不知道当今圣上爱马,不惜重金从西域采购了不少血统纯正的汗血宝马,我的这匹马便是二代培育的,若不是因为我父亲……也才拿不到!”
杨沅清的话说一半留一半,反倒让掌柜对他的身份越加好奇,能拿到汗血宝马的人家,想必不是普通的身份,若不是落了难。那是断断不会转手的。掌柜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也起了和杨沅清做生意的心思:“小兄弟,可否让我看看你的马?”
杨沅清愉悦的勾了勾唇,知道这门生意是成了:“马就拴在后面的马厩里,掌柜请。”
“小兄弟请。”
掌柜见到马的那一刻,眼神一亮。虽然他并不懂马,也能看出这马绝非凡品,毛色锃亮,四蹄粗壮,还真和普通的马不一样。可即便他对这马再满意,出于商人的本能,也想压一压价。
“小兄弟,你的马确实是好马,可在我看来,并不值一百两银子,这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这马放在爱马之人手里,自然是千金难求,可他对于我,与一只野鸡野兔没什么差别。”
杨沅清默不作声的去解缰绳,眼看着就要牵着马出门,掌柜的赶紧去拦:“小兄弟,小兄弟,咱们有话好说,我觉得,价格还是有商量的余地的。”
杨沅清绕开他,头也不回:“我觉得掌柜的说的很有道理,这马还是该卖给爱马之人,无论银钱多少,总归给它找了个好归宿,若是不懂它的珍贵之人,就是万金我也不卖。掌柜的不必留了,我不过是饿了两顿,还撑得住,再找找,总能找到喜欢它的人。”
掌柜后悔不已:“小兄弟留步,这马我要了,一百两就一百两!”
杨沅清还是不为所动:“我已经说过了,若不是懂马爱马之人,即便是万金我也不卖!”
“二百两,小兄弟,我只是做点小本生意,二百两已经是我能出得起的极限了,看你身上也没钱了吧,这二百两虽然不多,可也能解你的燃眉之急不是,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对你这匹马,小兄弟日后重振旗鼓,还能将他买回,如何?”
在掌柜的“忽悠”下,杨沅清勉为其难的同意了这笔交易,可眼睛恨不得黏在马身上,十足十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掌柜的生怕他反悔,迅速从账房处支了银子给她,笑呵呵的将她送出门。
同样的,杨沅清也很开心,烫手的山芋转手就换了银子,这桩买卖不亏。倒不是她坑了掌柜,那马确实是好马,也确实是千金难求,若是还在西北,杨沅清肯定舍不得卖,可如今自己还在逃命,不宜太过招摇,只能忍痛割爱。
卖完马,杨沅清去城门口看了一眼,不出所料,城门处的关卡更严了,上到官眷仕子,下到贩夫走卒,出门进门都要严查,街上也多了巡逻的官兵,对于女子查的尤其严格。
杨沅清庆幸自己选了男装,且低调不引人注目。
既城门处戒严了,那就没有冒险出城的意义了,他们能出城,却不一定能挨家挨户的搜,历城虽然不大,可要查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转头,杨沅清就进了成衣铺,换了一身长袍,直奔青楼而去。
青楼酒肆,向来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也是搜查做容易略过的地方,因为她女子的身份,就算历城的官府帮忙,也只会把目光放在客栈这种地方,万万想不到她会去青楼。杨沅清大摇大摆的进了历城第一花楼,流芳楼。一进门,就有穿着暴露的花娘围上来:“这位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吗?”
杨沅清一把搂过一个看着顺眼的姑娘,将其他人挥退,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坐着。
流芳楼很热闹,来往进出的客人都非富即贵,当然,也不时有一两个背着刀剑的侠客,杨沅清的出现也就不显得奇怪了。
被选中的姑娘很是热情,殷勤的为杨沅清添酒,几乎把半个身体都靠在了杨沅清身上了。杨沅清对此并没表现出任何的不适来,毕竟自己是来嫖的,你可以说花娘不合你的意,却不能对于花娘的靠近无动于衷,不然,就是来砸场子的。
杨沅清来此地的目的有二,第一,找一个休息的地方躲过官府的搜查,另一则,就是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到有用的消息,成功出城。毕竟以她身上的二百两银子,在流芳楼这个销金窟什么也不是,没几天也就没了。
杨沅清一边注意着周围的情况,一边和伺候自己花娘喝酒,神色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