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三班教室里还没几个人。
万可歆因为被自家老爸赶出家门，不得不早到。
“哇，同桌，你来得很早嘛。”随性的女孩噗通一声瘫坐在凳子上，好奇的伸长脖子，“你这是在干嘛？”她一进门就看见了张栀在写写画画。
不过当少女看到同桌笔下的画时，神情有点一言难尽。
画本上是一张动漫人物的线稿，线条清晰，黑白色调，男人一头长发披散在脑后，身型修长，倚靠在阳台上，背后是明亮的月光和黑暗的森林，其动作极尽优雅。
人物五官精致，光打在他脸上，暴露在月光下的是深情，隐藏在阴影里的是冷酷。半眯起的眼缝里波光潋滟，流露出的情绪却叫人辨认不出那是微笑还是冷嘲。
两种截然不同风格融合在一起，却丝毫不违和。是一张有显著特色，很抓人眼球的动漫画。
然而这一切都不是重点。
万可歆眼睛瞪大，死死盯着——这不是严和吗？虽然服饰和发型完全不同，但那一张脸她太熟悉了。
“这是严和？”万可歆问道。
张栀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捏着铅笔，手上动作一刻不停。
真承认了！万可歆一巴掌拍在同桌肩上，“我靠，张栀，那啥，我记得昨天我说了吧……”她陡然降低声音，神秘兮兮的凑近轻声道：“严和有喜欢的人了。”
“然后？”张栀皱皱眉，拨开万可歆的手，拿橡皮擦掉因肩膀抖动而出现的划痕。短短的碎发垂在月白色的脖子边，一张清瘦的侧脸除了认真没有其他表情。
什么然后！
万可歆微微张开嘴，眨巴了一下眼睛，不会是——喜欢你，不管你喜不喜欢我?
张栀推了推方框眼睛，叹了口气：“还是画得太潦草了。”她改了改下巴的线条，对万可歆说：“你知道严和为什么看上去很赏心悦目吗？”
万可歆吓了一跳，摇头，但目光炯炯，心里波涛汹涌——她该站严和的白月光，还是现在这个同桌？还有两个面瘫在一起恐怕很困难吧。
没有意识到万可歆眼神变得奇怪起来，张栀将铅笔在手上转了一个圈，拿笔在人物画的脸上比了比，慢慢说道：“是比例。鼻尖、嘴唇、下巴在一条直线上，鼻根和上嘴唇呈九十度……”
一个温吞的声音插了进来：“是的，他的眼睛的位置正好形成黄金比例，脸型也很契合审美学。”男生见张栀看过来，连忙闭上嘴。
张栀向左上侧的男生看去，依稀记得万可歆提起过他，是个臆悬两国的混血儿，叫魏哲宇。
张栀赞同点头，拿起笔点点画中人，补充道：“眼睛也很漂亮，完美的桃花眼，饱满的桃花瓣形状，眼棱比一般人微凹陷，颇具深邃感，嗯，还有嘴唇翘起的幅度，有一种肉感。”
万可歆终于听明白了，敢情人家把竹马当人体模特呢。没想到其面瘫的皮囊下，还是个颜控。
迷糊地听着颜控头头是道的分析，万可歆吐槽：“有文化真好，我就只会——卧槽，好看！”然后她无意中抬头，差点被吓得心肌梗塞。
身着黑T恤，白衬衫的美少年正站在万可歆桌旁，人比画美，似笑非笑，对万可歆下意识撞同桌的小动作，报以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张栀疑惑抬头，就看见她口中评论的美少年单肩挎着背包，站在万可歆桌旁，“性感”的嘴唇紧紧抿住，一张脸冰冷之极。
绕是张栀，也差点没绷住。
不过她毕竟是张栀，一瞬间茫然后，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朝严和点点头。
魏哲宇没听到张栀的精彩评论，好奇往后一看，又像见了“洪水猛兽”一般猛地回过头，本就白皙的脸更苍白了。
严和阴着脸，万可歆惊得一声不吭，魏哲宇拼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就张栀平静诚恳问站在原地的严和：“请问，你有什么事吗？”没事请走开，别没事找事。
好似她画的不是这个人似的。
那模样万可歆看了都想疯狂鼓掌。
就连严和本来被冒犯的心情也淡化了许多，他语气冷漠问道：“张栀同学，我可以看一下你的画册吗？”
张栀捏住铅笔的指节微微泛白，稍作犹豫，还是将画册递了出去。
“我也可以吗？”魏哲宇问张栀。
张栀点头同意，心想，也没什么好看。
严和将画本摊开在桌面上，方便魏哲宇和万可歆观看。
翻开硬壳封面，第一张画就是一个温柔可爱正太的素描，作画时间标注是3年前。
“是你弟弟吗？”严和指了指画上的人。
张栀摇头，也不回答他到底是谁。
第二张画则是一个精气神十足的小姑娘的素描，也是同一作画时间。
“这两个小孩是姐弟？”
“是朋友。”这次张栀回答了。
接着便是许许多多的动漫画，或临摹，或自创，或小剧场。明明看上去那么无趣的人，小剧场尽是夸张逗人的故事。
而倒数第二张也很特别，是十二个人的图，每个Q版人物都各有千秋，其中一个小人披肩长发，面无表情站在中间。其他人有在逗乐她的，有摸着她脑袋的，有对她做鬼脸的……
魏哲宇腼腆夸赞：“张栀，你的画风很成熟很温暖呢。你其实可以尝试来一下美术室。”
“好的。”虽然对美术室一无所知，但这并不妨碍张栀客客气气。
严和记忆力极好，只扫了一眼，他就基本将画上人物全记下了。因为收集到了一定情报，翻到最后一张时，他心情挺平和，虽然对比起从前的画，他很清楚，这张画仓促且粗糙。
万可歆转着手工剪刀，伸长了脖子看，“张栀你画功快赶得上一些职业漫画家了吧。”刚说完这话，就见严和合上画册，扯出一个冷笑，于是万可歆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这个家伙要干什么？
果然不妙了，严和拿出便携笔记本，穿花蝴蝶般手指飞舞起来，不一会儿屏幕上便出现李晓宁和魏夏秋的照片以及拍摄时间与地点。
“张栀同学以前原来在上壁南小读书。”严和语气平静，没有炫耀，没有惊讶，像是在陈述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万可歆吞了口唾沫，连忙抽空提醒同桌，在纸上写到：严和很危险！少惹他！
然而张栀根本没看到万可歆的“忠告”，只眯着眼看电脑屏幕和它的主人。
红布景里，小男孩皮肤白皙，勾起两边嘴角，露出一个酒窝。小女孩笑得露出漏风的门牙。
见到这两张照片，张栀无神的眼眸更加晦暗不明，右手里握着的铅笔也已然断裂。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看向万可歆桌上的塑料剪刀，又看了看那严和美人。
怒火在她肚子熊熊燃烧。
严和觉得张栀的黑漆漆的眼睛集中在自己脆弱的太阳穴和咽喉处，大有一言不合捅死自己的气势。
当然，如果这是一把尖头剪刀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