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学的第一天，回家路上，张栀就自己一个人。她一向如此，独立得很让父母放心。
小栀子背着小书包，站在出租屋的过道上，缓缓拿出钥匙，轻轻打开了门。——她害怕看见父亲母亲又在吵架。
木质的房门很脆弱，年久失修，得往上抬一抬，钥匙才能打开房门。
房门敞开，屋里的橙色的日光灯一点一点倾斜在她脸上。张栀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家里，害怕打扰幽灵一般谨慎。
父亲和母亲正面对面坐在餐桌上。
张栀欣喜，他们已经和好了吗？她扬起笑脸，偷偷的瞄着他们，然而就是这一瞄，她呆住了。
母亲在不停的流泪，父亲的脸上有一个深深的巴掌印。
这是怎么啦？
出什么事了？
深深的恐惧攫住了张栀，不过她安慰自己——大人的事，他们会自己解决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既不见香喷喷的饭菜，更不见母亲。父亲在里屋也一直不出来。
张栀只好饥肠辘辘的躺在沙发兼小床的被窝里，盖着小被子，决定醒着等妈妈回来，直到困乏地昏昏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窗外的小路上湿漉漉，想来是昨夜下了小雨。空气传来混合着青草和鲜花的清新空气。好闻极了。
小栀子心情却沉甸甸的，看见坐在她旁边的父亲，细声细气问：“爸爸，妈妈去哪里了?”她害怕被父亲打骂，但是她更担心母亲。
“你妈走了。”男人胡子拉碴，一双眼睛里透出红血丝来，不停的抽着烟。
张栀忍着难闻的烟味问：“妈妈是不是也在躲坏人？”
“你妈妈在躲我，她不要我们了。”男人头他摸着张栀的小脑袋，好像头一次这么温柔。
张栀不动了，感觉头晕目眩，一切都很虚幻，不知是饿的，还是因为震惊母亲的行为。
怎么可能呢？妈妈最喜欢我了。她怎么可能会不要我？
张栀不知道的是，妈妈躲去一个朋友那里，为了逼迫丈夫就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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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三年级里死了一个人，好像是在校外被群殴死了。”魏夏秋戳她的后心，说八卦给她听。
李晓宁也听人说起这事，感慨：“打人的仍然好好的上着课。连报警都没有用。”
张栀脑子里一团浆糊，心想：如果是她死了，妈妈会不会回来？会不会为她伤心，会不会后悔？
魏夏秋见张栀不理她，转过头跟李晓宁说：“那个死去的人爸爸妈妈都不管他，真可怜。”
李晓宁小大人似的说道：“管什么啊？把孩子送到南小来的人父母，不是穷，就是根本不管孩子，要么就是既穷又不管孩子。”
穷人家孩子的父母就会告诉孩子，不要惹是生非，一定不要惹是生非，千万不要惹事生非。
张栀突然抽泣起来。
吓了李晓宁和魏夏秋一跳。
魏夏秋似乎见惯了这个爱哭包哭泣的本领，调笑：“你怎么又哭了啊？我今天可没有糖哦。”
李晓宁见班里一些孩子或鄙夷或不解的看张栀，压低声音说：“不要哭啦”
张栀家里确实不景气，母亲也离开了，不仅穷，父母也不管她，她觉得伤心难过极了。
体育课，张栀在教室里一直掉眼泪，把手帕都浸湿了，因为不停地抽泣着，连呼吸都不顺畅。
李晓宁走进教室来，安慰似的拍了拍张栀的背，小男孩低垂着眼，稚嫩的眉眼显出柔和。
张栀转头看向同桌，粉雕玉琢的脸因为呼吸不畅显得通红，卷翘浓密的睫毛还挂着泪珠，墨色的瞳孔里有水花在不断凝聚：“你……骗人……他们，嗝，没有解决好。”
李晓宁怔忡，两片如樱花一般柔软的唇微微张开，白皙的脸好像染上了绯色。
见李晓宁不说话，张栀大颗大颗金豆子瞬间涌出来，顺着眼角流向下巴。
他慌了神，竟伸出手替张栀抹眼泪：“你，你不要哭啊。”他犹豫道：“其实，我爸妈早离婚了。爸爸没有信守承诺……不过他们真的是自己解决了，离了婚之后，他们好像，都挺好的。虽然一开始我很不习惯……不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到最后他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勉强而坚强，眼角眉梢昳丽如画。
苍白无力的小孩，那种自以为是的大人怎会懂得他们的心忧。
你跟妈妈?还是跟爸爸？
恐怕对一个孩子来说，这是最恐怖的话语了。恐惧之后就是跌跌撞撞的长大和心酸的坚强起来。
张栀哭累了，趴在桌子上，听着少年不断给她讲笑话，真是温柔的一塌糊涂。虽然少年因记忆久远复述能力不强，但对这些磕磕巴巴的故事，张栀还是报以快乐的笑。
李晓宁真的是个很耐心的人，又很温柔，要是她有一个这样的哥哥就好了。这是张栀睡着前，唯一的念头。
醒来时，张栀发现，她和李晓宁面对着面趴在桌子上。那个唇红齿白的少年见她醒来，立刻直起身子，笑道：“你都睡了一节课加一个课间了。”
张栀揉揉惺忪红肿的眼睛。
“我明天给你带一个熟鸡蛋来吧，眼睛用那个滚一滚会好受一些。”
“谢谢。”
“我们是同桌嘛。”
“晓宁，如果能瞬间长大就好了。如果我们大一点，跟爸爸妈妈一样高，说的话就能让他们听见了，对不对。因为我太矮了，说话老让他们听不见。不过，我总觉得他们是装作听不见。”
“那你可以吼大声一点。如果不行，那就再大声一点。”少年支着手，粉嫩的嘴唇刚好触碰到手腕。
张栀趴在桌子上，看见同桌白白软软的脸蛋，突然很想伸出手去戳一戳。她没有这样做，觉得很没礼貌。
李晓宁真是一个很好看的人啊，张栀还不知道人美心善这个词，不然一定会这样想。
看那潋滟迷蒙的眸子，密密的如小刷子般的睫毛，软糯的唇，精致的下巴，软软的碎发搭在额前。最瞩目的就是比女孩子还白晰细腻的皮肤，结果他还很容易脸红。
只要安静的坐在那里，就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非常养眼。
张栀真的是太想要一个这样的哥哥了，想着想着她又有点想哭了，小孩子心绪是最杂乱的——爸爸妈妈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妈妈要离开躲着爸爸？妈妈真的不要她了吗？张栀成了没娘的孩子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