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写在前面(1)
关于大师兄”三打白骨精”的故事在世间流传已久,可谓妇孺皆知脍炙人口。
然而在亲历如我者看来,未免有些遗憾,更为隐在幕后的英雄鸣不平。
我们师徒四人西天取经的故事广为人知,这般大好素材一干文人墨客岂可放过,于是乎纷纷摇唇鼓舌摩拳擦掌,在道听途说的基础上恣意渲染、敷演出一篇篇光怪陆离的”西游记”。
他们本着”文不幻不文,幻不极不幻”的写作理念一味取悦大众,全然不顾事实真相如何。
普罗众生囿于现实之枷锁,无不渴望于虚幻中寄托自我,正如歌词里所言”突然发现一个完全不同的我”,因此玄幻之文大行其道便也在情理之中了。
平心而论,这些皇皇大作有些尚可一读,文笔法理不失旨趣——照二师兄的话讲还算”靠谱”。
更多的则是些下乘拙劣之作。
更有甚者,为吸足眼球大耍噱头,不惜以”白骨精三打孙悟空”之名招摇过市。
你若问他,人家还振振有词呢:
”许他’孟获七擒诸葛亮’,就不许敝人’白骨精三打孙悟空’么,真真的岂有此理!”
——瞧,他还满腹的委屈!
看来由三国到西游,这等胡编乱造之风倒是一脉相承。
我撰此文秉持的原则是不增不减据实以陈,从一个亲历者的角度,把这故事原原本本讲述一遍。
毋庸讳言,贫僧笔秃墨残,于文采上自然打了折扣,藻饰不周文笔枯涩难免见笑于方家。
唯有求真庶可免遭口诛笔伐之祸也。
有人说作者应当是全知全能者,我认为这种观点还是颇有些道理的。
以此文来说,二师兄去往花果山搬请大师兄一段,因我未能亲见,只能由二师兄的讲述及其他途径约略得知,行文难免有几分憶测。
再如叙述白骨精一文,更是取自由她洞中发现的日记,否则其心理活动如何知悉?
二师兄开玩笑说若是此文付梓,他与那白骨夫人都应分得一些稿酬。
其实他不知道,我早已将写作的功劳完全归功于他人了:
我这血肉之躯乃父母所赐,不是他人?
我这笔下文字乃仓颉所造,不是他人?
天以万物予人,人无一物予天,悲乎!
若是常怀感恩之心,无需拜佛也已身在福中了。
有人设”七杀碑”虽则残忍,但从他的角度看,或许也有其无奈及良苦用心吧。
人心隔肚皮,除非你能练成”他心通”,否则谁又知道谁最真实的想法?
前面说过还有位隐在幕后的英雄,正文开始前何妨先描上几笔:
自从师父拜别了”三川花似锦,八水绕城流”的东土大唐长安,我们保护他一路西行,途中所经国度城池多矣。
其中有几座小城给我留下的印象颇深:不单单干净雅洁民心向善,还都有其造型独特的雕像。
白月城花园广场上塑了个满头卷发的小男孩,正顽皮地将一泡尿撒向空中——
落点是一个人工雕凿的大水池,里面游鱼穿梭荇草起伏。
据当地民众说,这小男孩名叫宝矮,久已成为他们的守护神。
盖因很久很久以前,宝矮曾以一泡尿将图谋不轨的强盗们设下的火药浇灭,消弭了城毁人亡的恐怖祸端。
为感谢纪念他,能工巧匠们才精心雕塑了此像,世世代代接受大家的礼赞称颂。
他撒出的水流更成为天赐福源,路人纷纷争相接饮以求庇佑。
正所谓”入乡随俗”,在众人的祝福声中,我们师徒也登上取水台汲来饮用。
还别说,——水质甘醇,味道卓然不错。
大师兄喝下一口,咂摸咂摸嘴问二师兄:”你怎的不喝?”
二师兄仰望着雕像,若有所思道:”我在想啊,你说这小施主不会刚撒完尿就驾鹤西归了吧?
他长大之后要娶妻生子,他所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跟他老婆一起慢慢变老。
人过四十天过午,再往后就变成个老态龙钟咳嗽气喘满地吐痰的老头子。
猴儿哥,你说小孩儿撒的尿叫做’童子尿’,这老头儿撒的尿又该叫啥尿?”
”扑”地一声,大师兄把刚喝下的一口水都喷了出去。
焚琴煮鹤、花间喝道这等大煞风景之事二师兄可是没少干过。
要是有人说”蛤蟆跳井——不懂(卜咚),他准来句:”那要是井里头没水呢!”
你要是说”金瓜锤打蚊子——大材小用”,他则应:”打就打了呗,甭管拿啥打,只要能把蚊子揍趴下就是好样的!”
知道他是个杠头,我们平时说话都尽量离他远着点儿。
还有一座太和城,塑的是只兔儿爷——前爪捧着根硕大的胡萝卜,红红的眼睛里露出悲悯众生的慈光。
经询当地父老,方知这位长着三瓣嘴的兔儿爷,曾于大荒之年毅然掘开自家的地窖,取出平日积藏的胡萝卜以飨众邻。
大家感念其德,遂造像以记之。
我记得很清楚,这兔儿爷的尊讳唤作”来护尔”——名字与事迹如此匹配,或许冥冥之中早有定分吧。
最神奇的当属第三座城池——
在那皇宫门首处,以白玉为底座雕了一副紫金盔,上面插着两尾雉鸡翎,且镌有一行文字:仅以此功德,献给我们英勇无畏的丁丁骑士!
在此国度骑士侠客勇士皆为同一个意思,”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为其最高行为准则。
紫金盔则代表了骑士的至高荣誉,比之大唐王悬功臣像于凌烟阁尤甚。
近视之灼灼有光,远观之更觉震撼:那金碧辉煌气象万千的宫廷龙门如同天幕张于其后,而金盔雉尾白玉座恰似一粒明珠嵌在正中,令观者无不心生敬畏。
蒙国王垂恩,我们进宫倒换牒文之际,他亲启玉口为我等讲述了关于这副金盔的传奇经历。
话表那年三月吉日,春风拂柳风筝上天,正值一年一度的盛大梳妆佳会。
各地佳丽穿着各式霓裳羽衣纷纷登台献舞,台上五颜六色如蝴蝶穿花,台下万头攒动似滚油翻波。
一派笙箫细乐夹杂着众人的喝鼓喝彩声,一时间笑语欢歌好不热闹。
最后压轴出场的是国王的小女儿阿紫公主。
那天她头戴凤冠闪亮登场,虽初试啼声却毫不畏怯,款款而舞盈盈欲飞,绕场三匝意犹未尽。
台下观者无不惊艳其美,其清秀脱俗雍容华贵之气质更非旁人可比,美目流盼之间慑魂夺魄,连高天上的流云都不忍遽然离去。
不用说,今年这”花魁”的桂冠必是阿紫公主无疑了。
正当大家载歌载舞额手称善之际,猛可里平地起惊雷,半空中一声霹雳,紧接着狂风呼啸乌云翻卷,霎时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千门闭户万众惊心。
待得风收云散、大家惊魂稍定时,才蓦然发现令万众景仰、明**人不可方物的阿紫公主竟然不见了!
国王大惊失色,急切询问方知:却才歌舞升平的当儿,在那狂风乍起处,有一只毛茸茸的巨手自云雾里探出直取绣台——看来阿紫公主必是遭此怪索去!
国王顿足捶胸,即刻发下皇榜:凡能擒得此怪救回公主者,赏明珠百斛黄金万两鲛绡十车玉衣千具,且封妻荫子世袭罔替!
常言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多时皇宫内外黑压压聚起无数法师僧道,纷纷表白自家降龙伏虎斩妖除怪的手段。
可那怪风里来云里去的,又该到哪里寻找这厮的下落?
大家一念及此,又变得人静语悄不知所措。
时间一点点流逝,眨眼已是漏尽更残、雄鸡第一声鸣啼已响在耳畔。
眼看诸法师束手无策,自己的爱女又多半凶多吉少,老国王正在深宫心急如焚泣涕涟涟,忽听黄门官星飞来报——
阿紫公主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