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泽宇的尸身跌在沙滩上一动也不动,远处,一直在紧张观战地毕晨曦身子猛地一颤,心头被一阵剧烈的慌乱与不安萦绕。
“爹!”毕晨曦大叫着想要跑过去,没看脚下,不小心被孙敬慈的腿绊倒在地,重重地摔在了沙滩上。
毕晨曦被一块埋在沙子里的硬石撞伤了膝盖,鲜血直流,疼得爬不起来。他挣扎着,眼里流出大颗大颗的泪珠,划过稚嫩的脸颊。
苏瀚文站起身来,伸手抹去嘴角残留的血迹,低头望向毕泽宇的尸体,不由对这个死在自己手上的剑客心生欣赏。
刚才毕泽宇在半空中横移身躯,躲过苏瀚文势在必得的衣袖,避开心脏要害,更是将他的底牌杀招用在最后关头,以隐藏至深的左手气剑袭杀苏瀚文的丹田,欲以伤换命。
“蜀山剑,当真不可小觑,恐怖如斯。”回想起毕泽宇临死前的左手气剑,苏瀚文仍旧心有余悸,一阵后怕。
苏瀚文低下头去,看着自己丹田中招的地方,衣衫破裂,里面露出一套暗红色战甲,虽然被毕泽宇临死一击损坏,鲜血正汩汩的往外流着,但仍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如果抛开寒极煞掌的极寒属性,而自己又没有这套由冰神所赐予的战甲的话,结局可能会不一样。最终活下来的,应该是毕泽宇,而不是自己。
有些侥幸,苏瀚文长吁一口气。
“斩草……除根。”一切还尚未结束,苏瀚文并未忘记此行的目的,他缓缓转过身来,向石碑旁的两个少年走去。
苏瀚文丹田受了重创,步履有些蹒跚。他面目狰狞,浴血而来,吓得刚刚狼狈站起来的毕晨曦向后跌倒,摔在孙敬慈身旁。
毕晨曦大口喘着气,眼泪犹如决堤的洪水般流出。他看着越走越近的苏瀚文,心里越来越绝望。
孙敬慈不知从何时起,也已转过身来,但他看向苏瀚文的目光呆滞,仿佛灵魂已经出了窍一般,脸上亦是一丝的表情也没有,如同一个木偶。
毕晨曦害怕地看着走近的恶魔,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玉简来,紧紧握在手中。这枚玉简,是他娘的遗物,要他遇到危险时使用。
而玉简的使用方法很简单,只需要将玉简轻轻捏碎。
苏瀚文看了一眼毕晨曦手中的玉简,毫不在意,一笑置之。他缓步走到孙敬慈身前,残酷地说道:“结束了。”他的右掌泛起一阵冰冷的气息,毫不留情地向孙敬慈胸口拍去。
“啊!”就在此时,毕晨曦嘶哑地吼了一声,猛地闭上双眼,朝着苏瀚文的身影捏碎了手中的玉简。
一道银白色的剑气闪耀而出,犹如亘古寒冷的月光,冻彻天上的冬日暖阳。那道凌厉剑气穿透苏瀚文穿着的暗红色战甲,不偏不倚地刺中他的丹田。
苏瀚文身形急剧颤抖着,拍向孙敬慈的右掌顿在原处,口中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双膝跪倒在地上,身躯摇摇欲坠,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伤口,一脸不可思议。
他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力在急剧地流失着,知道自己已是命不久矣。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么?”苏瀚文感到身体有些冷,由于冰神传下的功法属性的缘故,这还是他这几年来,第一次感觉到冷。
下一刻,他眼中寒光闪烁,轻喝一声,右手用尽体内剩余的所有力气向孙敬慈的胸口拍去。他在临死之前,仍旧想着要取孙敬慈的性命,灭孙晟睿将军满门。
不欠你了,师父。苏瀚文闭起双眼,如释重负。
苏瀚文临死前的最后一掌来势缓慢,手掌上泛着冰冷的白气,阴森可怖。他没来得及亲眼看到孙敬慈死于掌下,自己已经赴了黄泉。
孙敬慈看着离自己的胸口越来越近的手掌,像是刚刚回过魂来,惊慌地想要躲过去。他本是坐在那里,背后抵着石碑,此时忽然感到麻木的双腿早已没有了知觉,却是无法闪躲。
慌乱之下,他竟拉住身边毕晨曦的胳膊,将跌坐在地上的毕晨曦拽到身前,把他当作肉盾一样挡住了这一掌。
毕晨曦仍紧闭着双眼,保持着方才捏碎玉简时的姿势,忽然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他猛地打了个寒战,身上有一些地方已迅速开始结冰。
他不明所以,瞬间感到头晕目眩,昏死了过去。
浪涛依旧,孙敬慈呆呆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苏瀚文与毕晨曦,心生愧疚。他今日遭逢大变,心绪极度混乱,刚才见苏瀚文一掌拍来,下意识地拉过毕晨曦来抵挡。一瞬间之后,他已经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可后悔也已经迟了。
孙敬慈没来得及去确认身边倒着的毕晨曦是否还有呼吸心跳,就感到天昏地暗,一阵头晕眼花,也昏迷了过去。
此时海面上朝阳悬空,明媚的冬日阳光照射下来,海滨之处乱石嶙峋,惊涛裂岸,卷起如雪的浪花。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两个二十岁左右年纪的男子,脚上各自踩着一柄仙剑,腾空一米左右,一前一后沿着海岸线追逐嬉戏着。
以他们的修为,御剑之术尚不能像毕泽宇一样翱翔天际,但用作赶路的话,速度还是要比步行或者乘船快了许多。
两个男子穿着的衣服款式相似,不过颜色不同,一黑一紫。穿着紫色衣服的男子年纪较小一些,脸色微微泛红,额头渗着汗滴,嚷嚷着:“师哥,你等等我嘛。”他入门较晚,修为不足,御剑飞行时力有不逮,十分吃力。
前面黑衣服的师哥头也不回地道:“还不是怪你太拖沓,耽误了时辰。你赶紧的,今夜子时之前一定要赶到宁远城,否则我们可就惨了。”
宁远城位于宁州东北境,与宁溪城相距不是太远。
师弟听到师哥的埋怨,努力维持仙剑的平衡,可怜兮兮地嘟囔道:“自从入了山,我这还是第一趟回乡省亲,这不是舍不得爹娘嘛。”
黑衣服的师哥怒道:“就你有爹娘,我就没有么?要不是为了等你这个拖油瓶,我现在早到了宁远城了。”
紫衣服的师弟知道,一直对他很照顾的师哥此时并不是真的生气,他运转真元,略微加快速度,和师哥肩并肩飞行,给了他一个狡黠的眼色,说道:“师哥你别急嘛,你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了?就算我们迟到了也没事的。”
师哥想了想,说道:“明天?明天不就是叶慈师伯收徒的日子么?”
师弟笑道:“对呀师哥,明天叶慈师伯收徒盛典,承影的各位首座、长老都要去停云峰观礼,哪里有闲工夫管我们这些徒子徒孙?要我说,就算明天晚上才赶到宁远城,都还来得及哩。”
“你这个傻子,你师父去观礼,我师父都八百年没下过澜溪峰了,他老人家才不会去呢。”师哥咬牙骂道。
八百年只是个夸张的说辞,可师弟这时才想到,师哥的师父是承影山澜溪峰首座叶幽篁真人,近五百年来一心修道,生性冷淡,极少走下澜溪峰,恍然大悟道:“对哦,那师哥你可惨了。咦,师哥,你看那里躺着几个人!”
师哥顺着师弟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乱石之中有一片沙滩,海边立着的巨大石碑旁边,躺着两个成年男子和两个孩童。
御剑再靠近一些,师哥看到了其中一个男子身旁的地面上横着的一柄仙剑,惊疑道:“咦?七星龙渊剑?”他一边说着,一边从仙剑上一跃而下,拾起了那柄七星龙渊,验证之后喃喃道:“居然是真的。”
这两位路过的师兄弟是宁远城承影山的弟子,他们的创派祖师爷便凭着一柄承影剑叱咤风云,开宗立派。书上记载,宝剑出炉时,“蛟分承影,雁落忘归”,故名承影。
而此时师哥拾起来的七星龙渊剑与承影剑同属上古十大名剑,其珍贵程度,可见一斑。
“师哥,这两个孩子都还活着,一个还受了重伤。”
师哥走上前去,为毕晨曦把脉后惊疑不定,诧异道:“寒极煞掌?”他的目光,不由转到两位少年身旁躺着的苏瀚文身上。
他,是冰神的弟子么?
“师哥,这孩子伤势怎么样?”
“挺重的,反正我治不好。”师哥沉吟半晌,有些迟疑,“不如,我们把这两个孩子带回承影去,如何?”
师弟大惊道:“啊?师哥,本来我们就要迟到了,再带着他们两个小孩儿,不是耽误事儿么?”
“你懂什么?这两个孩子,不就是我们迟到的理由么?”
看着师哥嘴角泛起的一丝笑容,师弟心领神会,笑道:“对哦,我们是为了救这两个孩子,行侠仗义,这才迟回山门的。”
“嘿嘿,聪明。”
“那师哥,这两个死人该怎么办?”
师哥想了想,说道:“尘归尘,土归土,我们还是把他俩埋了吧。”
这一日,两位回乡省亲的承影山弟子路过宁溪城外,将昏迷在沙滩上的两个孩子带回了宁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