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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我走了

杭州,山外青山楼外楼。

少年穿过一整座庭院,周遭寂静无声,入眼看见一座四层白楼,径直走了进去。

推门而入,四面拥挤地站立着数十排木架子,摞着一本本、一卷卷书册与卷宗,有序不乱。少年看也不看一眼,直穿而过,将手中拿着的卷宗交给了昏暗日光里,埋首于木案上的女子。

季沫冉微微一愣,伸手拿起来,笑道:“动作挺快啊,小林子。”

少年林袁恩嘴角上扬,无声一笑。

季沫冉低眉认真看起卷宗,林袁恩寂静地站在案前,默默等待。片刻之后,季沫冉合卷赞赏道:“不错。”目光在眼前的少年林袁恩身上来回打量,赞赏的意味越来越浓。

其实每次当季沫冉看到这个从不开口说话的少年的时候,都不由拿他与风雪组织里的另一位少年柯卓来相比较。

作为风雪组织中情报组“风组”实际上的魁首,这位在西湖边的白楼里一坐就是一千多年的女子画杭州为牢笼,与世无争,却足以称得上知天下,是能点评天下英豪的存在。

当年她喝得酩酊大醉,胡乱篡改诗句,曾吟道:“说英雄谁是英雄?岐山鸣凤五眼鸡,南阳卧龙两头蛇,渭水飞熊三脚猫。”虽说是酒后失言,足见其眼光之高。之后这胆大包天的句子竟传到姬忱风耳中,季姑娘立即被罚去锦官城,寻诸葛武侯祠诚心悔过,那亦是她最后一趟离开杭州。

林袁恩与柯卓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并不懂得修行,林袁恩甚至从未在她面前开口说过话,却不得不让季沫冉为二人竖起大拇指。

季沫冉抿嘴一笑,不由地想起来自己曾恶趣味地给二人出过的千奇百怪的题目,比如曾让柯卓去调查林袁恩是不是真的是位哑巴,又比如这次。

还是小林子更快一些么?季沫冉正要有所感叹,一个大红色的身影亦推门而入,快步走近。鲜艳的红,披肩的长发,挺拔的身形,以及与林袁恩迥然相异的热情如火。

柯卓身材比林袁恩略高一些,神采飞扬,他一边将随身带着的卷宗递给季沫冉,一边张扬地朝林袁恩笑道:“挺快啊,兄弟。”

“还笑。”季沫冉打开卷宗,头也不抬地嘲讽他,扬声道,“你可输了,兄弟。”

柯卓撇了撇嘴,不服地反驳她道:“姐,不公平,这两道题的难度可不一样。”

身边林袁恩温和地笑着,不置可否,而季沫冉想了一下,两道题都是隔了千年的旧事,年代久远,很难判定其中的难度是否一致。

季沫冉沉默了片刻,从案上拿起另两份卷宗,连着方才两人给的两份一共四份卷宗,向门口走去,说道:“走,跟我去见风神。”

林袁恩默默转身,紧紧跟随她离去,而柯卓站在原地明显愣了一下才快步追上来,着急地道:“姐,不用找风神评判吧,是小弟输了。”

季沫冉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复又继续向外走。

出了楼去,还能听见柯卓的大嗓门:“姐,不能给风神看啊,会造成组织内乱的!”

声音渐渐远去,阳光洒进寂静的白楼。

楼内风起,吹开了原先季沫冉在读的一本旧书,是凡人界的一本侠客小说,叫做《流云芜草》。

走之前,她正读到这一段:

“去当去之地,你可愿留我?

“留你做甚?我抬头,细细打量她:明眸皓齿,朱颜雪肤,惊心动魄的艳。只是容颜有些憔悴,眼中漾着几丝疲惫和留恋。

“做流云芜草的老板娘啊。她羞得满脸通红,低头撩弄系在腰纨上的玉佩。

“我收回看她的目光,将手中的账本再翻过一页,噼噼啪啪打着算盘。

“我知道她在等我给她一个退隐江湖的理由。

“一路顺风,但我说,一路顺风。

“嗯。她端起桌上的女儿红,一饮而尽。”

在西湖畔的庭院中曲折前行,于一座小楼内见到姬忱风,季沫冉递上四份卷宗,林袁恩与柯卓则恭敬地站在她的身后,两位少年不敢稍有放肆。

姬忱风今日穿着一件淡青色长衫,容貌清秀干净,如同是凡世中风度翩翩的俊书生,只是眉宇间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与沉溺于修道的梨花峰四弟子叶亦北的外冷内热不同,风神的冷就像是深冬时吹来的刺骨的寒风,冷到人的骨髓里。

姬忱风翻开第一份卷宗,是出自于哑少年林袁恩之手,查的是当年被承影三刀六洞逐出师门的梨花峰弃徒叶怡西,题旨则是他的性别。

此时此刻,以姬忱风性格之冷,仍不得不展颜一笑,看向季沫冉时眼中含着浓浓的笑意,知道又是她的鬼主意。

怎么一千多年了,你这小姑娘却一点儿都长不大呢?

接着姬忱风的目光转向一身白色素衣的林袁恩,目中多有赞赏。毕竟事情已隔了上千年,且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梨花峰上有几位,灵鹫宫中有几位,华山还有一位小师叔,仅此而已。如今,也只是多了季沫冉与林袁恩二人而已。

“有理有据,很不错。你修的是闭口禅?”风神淡淡问道。

长发于头顶盘绕成髻的少年缓缓点头,宠辱不惊,而旁边的红衣少年柯卓扬嘴微笑,心道,如今知道你小子秘密的人,又多了一个,却也很讲义气地没把当年查到的卷宗上交。

风神点头称赞道:“很好,我期待你开口说话的那一天。”接着,他把这份卷宗放到一旁,翻阅起第二份来。

第二份卷宗则是柯卓所查,亦是与叶怡西有关,查的是当年雁荡山围杀灵鹫宫魔女迟暮与叶怡西一役的秘辛。卷宗之中指出,那一役中曾出现过一位法力无边的神秘人物,纠缠并重伤了叶怡西,其真实身份却是李夜蝉。

李夜蝉,又名叶蝉,幽州人氏,也曾是承影弟子,是姬忱风的好友、兄弟,风神所持的神兵蝉鸣剑便是由他所赠,而他如今亦是风雪组织中夜组的首领。

风雪组织名字本取自两个创始人风神姬忱风与宋家传人宋雪榕,后来扩成五组,取风雪夜归人之意,五组各司其职,如风神所属的风组负责情报收集,李夜蝉的夜组则负责杀手培养与暗杀任务执行。

虽然雁荡山之战时风雪组织尚未成立,彼时姬忱风远去岭南宋家拜见当代宋家家主,而他当时最好的朋友兄弟却参与了猎杀风神的同门师兄弟叶怡西。

如今知道这一消息的姬忱风,会否与瞒了他一千多年的好友,如今与他同为风雪组织五大首领之一的李夜蝉反目成仇?

这也是当时柯卓不愿季沫冉将卷宗交给风神的原因。

从姬忱风翻开这一卷宗初始,柯卓的目光一直锁定在风神的脸上,从没有一刻移开。而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他竟未从姬忱风的脸上看出一丝的异样,从始至终都是波澜不惊。

柯卓一直相信术业有专攻的道理,即使是修为通天的风神亦不能例外。他不认为风神在翻开卷宗之前就知道这件事,因此他现在愈发地佩服起风神来。

姬忱风缓缓放下卷宗,抬眼看着眼前的红衣少年,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很不错。”

向来胆大包天的柯卓此时并不敢接话,姬忱风继续道:“此事休要再提。我答应过恩师,不再追究当年的旧事。”

柯卓低头不语,这事便到此为止。

姬忱风轻轻拿起了案上的第三份卷宗。

片刻之后,一声叹息。

归命侯孙皓于洛阳逝世,享年四十二岁。

人世间一代王朝更迭不过数百年时间,而这一介凡人孙皓的逝世却让西湖边这位活了一千多年的风神喟叹不已。

孙皓,孙和之子,吴大帝孙权之孙。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

自姜子牙在封神台封神之后,昆仑山西王母曾传玉帝旨意昭告天下,修士结成金丹之后不得干涉凡人界之事,不得滥杀凡人,尤其不得插手王朝兴衰与更替,姬忱风仍觉得“孙权”这个名字值得尊敬。

生子当如孙仲谋!

四年前,孙皓降晋,封归命侯,便引得姬忱风一声长叹,摇头不语。而昏庸暴虐的孙皓在归降晋国之前,竟派出重兵,由冰神弟子苏瀚文压阵,灭了孙晟睿将军满门。

“孙晟睿,孙敬慈,毕泽宇,毕晨曦。”姬忱风轻声念了一句这四个名字,沉默良久,吩咐季沫冉道:“送一份卷宗去梨花峰,告诉小师弟一声。”

当年毕晨曦的父亲毕泽宇在宁溪城外死于苏瀚文之手,而奉命于孙皓的苏瀚文亦死于东海之滨。如今孙皓也已归西,尘归尘、土归土,姬忱风不希望毕晨曦一直沉溺于仇恨里无法自拔。

冤有头、债有主,毕晨曦在读到卷宗之后自然知道自己已经无仇可报,可惜孑然一身的孙敬慈身后没有庞大的风雪组织获得情报,直至许多年以后都误以为,当时苏瀚文率领的是晋国军队,他们派人来杀自己的全家,只是为了削减吴国的军事实力。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季沫冉答道:“是。”接着季沫冉摒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看着姬忱风,怀着些许的担忧、伤感、难过,还有一丝的期待,眼睁睁地看着他拿起第四份卷宗。

蜀山剑派年轻的掌门人杨羽一个月后大婚,娶的是苏州陈家的掌上明珠陈豆萁。

这份卷宗,仅比从益州正散发天下的婚贴早了几日,婚事当然已成定局。

季沫冉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喜欢了一千多年的男子,只见他瞳孔收缩,整个人意识放空,呆愣了那么几十念,低下头去又转过来问她:“这是真的?”

一千年来,他从没质疑过她送上的卷宗的真实性,这是第一次,她淡淡答道:“是。”

是真的,千真万确。

姬忱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其实早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可它真的还是来了。

人生怎能只如初见?

除了几度在梦里依稀见过她的倩影,上一次与她相见,竟然是一千年前了。

那时恰逢陈豆萁的生辰,姬忱风远走蓬莱仙山,想为她寻些稀世珍宝作为贺礼,讨她欢喜。他在蓬莱的葬仙之地苦苦寻觅,竟真让他在一处禁地寻到了三枚传讯珠。

满怀欣喜的姬忱风听说她在蜀山作客,便御风从东海赶至蜀山,却遇上蜀山剑派内乱,山上一片狼藉。他担心陈豆萁安危,硬闯蜀山护山剑阵,不分敌我地杀进蜀山之巅,在大殿里却只看到身首异处的掌门人杨彦丞,没见到他心里挂念的那个女子。

姬忱风不由慌了神,开了天眼四处寻觅,耗尽心神,终于在午夜时分找到了杨羽和陈豆萁。

一处隐蔽阴暗的山洞里,身处险地、满身是伤的杨羽仍没忘了陈豆萁的生辰,想方设法讨她心欢。他用布袋装满了不知从何处捉来的萤火虫,在山洞里放生,一点点微光不断地从布袋里飞出,充盈整个山洞。

如同满天的星光。

陈豆萁惊喜地望着眼前的一幕,欢呼雀跃。她虽然浑身是血,却没受什么重伤,不远处,杨羽忍住浑身伤痛,朝她咧嘴一笑。

“许个愿吧?”

“刚才偷偷许过了。”

“对不起,这次连累你了。”

“没关系的。”

“以后我们可能要浪迹天涯了。”

“我不怕。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狼狈呢。”

“是吗?”

陈豆萁佯怒道:“哼,你这人从我们俩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一直在耍酷扮帅。”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吗?”

“当然记得!那天在绍兴城沈园外的官道上,天空忽然下起了鹅毛大雪,我和雪榕都没带伞,却看见你从对面走过来,十分骚包地把身后背着的赤霄剑往天上一扔……”

杨羽听见“骚包”二字微微一愣:“嗯?”

“嘿嘿,那赤霄剑在半空中转了两圈,不知怎地忽然变成了一把伞,你神色淡然地撑开伞然后递给了我,那时我就对你……”

“就对我一见钟情了?”

陈豆萁脸色微微泛红:“哼。”

杨羽柔声问道:“你睡一会儿吧?”

“嗯,不过要你抱着我。”

“嗯。”

夜尽天明之时,杨羽走出山洞,探查之下才发现,在方圆十里之外,躺着一百九十三位来追杀他的叛徒的尸首,全都死于这个安静祥和的夜晚,全都死于剑伤。

“一千年了么?”姬忱风微微发着愣,恍如隔世。

要结婚了?姬忱风伸出右手,捂着自己的心口,心如刀割。

呵,真是痛啊。

屋内落针可闻,旁边林袁恩与柯卓狠狠地低着头,不敢稍动。

旁人或许不知,但这两位是季沫冉私自视为风组未来接班人的存在,岂会不知陈豆萁何许人也,不会只将她当作是蜀山剑派未来的掌门夫人。

那是姬忱风心底的白月光啊。

柯卓咬着嘴唇忍着这份难熬的沉默,他甚至在心里暗骂着季沫冉,早知如此,打死我也不会过来的,姐姐你可把我害惨了。

世人只道风神冷漠,但他内敛的痴情,绝不逊于他的父亲姬宫湦。可人世间除了那位陈家千金,这芸芸众生,又有谁能入了他的眼?

许久以后,不知何时刮起的大风,将四面的窗子吹得关了又开,开了又关,拍拍作响。又一阵风吹过季沫冉的衣角,每一缕都是转了几圈之后又拥抱向风神。

季沫冉抿了抿嘴唇,低头看着地面,又抬起头云淡风轻地道:“我要走啦。”

“去哪?”两声询问同时响起,两个低头沉默的少年也抬起头来,与有些诧异的姬忱风一同看着她。

林袁恩依旧没为她结束自己的闭口禅,另一声询问自然是出自姬忱风之口。

“还没想好。”

姬忱风心绪凄迷,沉默了一下之后问道:“还回来么?”

季沫冉笑道:“不回来啦。”

“一路顺风。”除了这个,姬忱风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这样吧,季沫冉在心里想道,然后她又开心地笑了一下,痴痴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欲离去。

却听见姬忱风开口问她:“走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季沫冉有些诧异地问道。

自然不是那些“爱过”之类的烂透了的梗,姬忱风问的是:“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成立风雪组织么?”

这问题的答案,怕是连宋雪榕与李夜蝉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在场的林袁恩与柯卓了。

真是个傻男人,季沫冉心中暗自感叹了一下,回答道:“我知道。”

姬忱风没为这个他本以为天底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变成了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而感到惋惜或是诧异,认真却不严肃地求她道:“帮我,好么?”

接着他却听到了,这一千年来她口中的第一声拒绝:“不好。”

坚决如铁。

伤心欲绝。

在初春的风里,她留给姬忱风一个转身离去的背影。

只是,她来不及去想,这一瞬间,自己究竟该如释重负,还是心如刀割呢?

柯卓理所当然地欲跟她离去,却发现林袁恩正像一个木头人一样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柯卓以为他在发呆,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一起走。

林袁恩像是没有感受到一样,理也没理他。

柯卓在心里暗叹了一声“人各有志”,朝他笑了笑,然后默默离开。

在他的身影消失之前,林袁恩终于还是转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满心希望这个知道自己为什么修闭口禅的朋友能理解自己的苦心。

至少不要怨恨。

因为每个人都有他的无奈。

此时风满小楼,姬忱风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像个呆子。

白楼里,季沫冉在楼里叠放着卷宗的木架子中间走了一遭,闲庭信步,边走边回顾了自己在西湖畔的这一千年的时光。

三千卷宗,她最后只拾起了一卷,在案几上摊开。

如太史公司马迁著《史记》,分为八书十表十二本纪三十世家七十列传,季沫冉亦曾经为天下英豪做了人物志,记录他们的生平事迹,这些年来不断地批阅增删。

而她此时读起的,是神榜里“风神”那一卷。

“风神,姓姬氏,字伯服,父幽王,母褒姒。幽王后申姜,生大子宜臼。王幸褒姒,生伯服,欲立之而杀大子……”

低眉细细读来,每个字都出自她手,由她写就,此时一字一句地念着,却是如此地陌生而又熟悉。

她心中怅然,一千年的荏苒时光,刻下了多少年轮,却从没等来他的一次转身。那些挥霍不尽的凝望目光,竟只换来离别时分的只言片语。

一路顺风?

季沫冉洒然一笑,转身正欲离去,终于发现了自己身后的跟屁虫。

“干什么?”季沫冉问道。

柯卓理所当然地答道:“跟你走啊。”

季沫冉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问道:“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你跟着干什么?”

“不管以后你是建立自己的势力,还是做些别的,姐,不管你去哪儿,我都跟定你了。”

确定自己无论如何都甩不掉这块狗皮膏药之后,季沫冉展颜笑道:“那走吧。”

“嗯。”柯卓笑着重重点头。

出了庭院,季沫冉凝望着眼前看多久都看不腻的西湖,水光潋滟,山色空蒙,多少还是有些不舍。

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

季沫冉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久在樊笼里的纤瘦女子沿湖走着,忽然被一个红衫女子阻了去路。

没有修为傍身的柯卓色厉内荏地问道:“仙子姐姐有何贵干?”

“你好,我叫商李隐。”红衫女子没搭理他,向季沫冉微微一笑。

季沫冉礼貌地说道:“商姑娘,有什么事么?”

商李隐仔细打量她,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听人提起了你,好奇过来看看。”

这个人好闲啊。

季沫冉问道:“没让你失望吧?”

“很好,怎么可能失望。”商李隐越看越满意,注意到季沫冉身旁的柯卓背着行囊,她有些诧异,“去哪儿啊这是要?”

季沫冉对她的倒装语气感到十分有趣,淡淡地道:“我要离开了。”

“不在风雪组织了么?那是有点儿可惜。”商李隐鼓着一边腮帮点头说道,令柯卓看的双眼直发亮,心想这个同自己穿着情侣装的仙子姐姐好可爱啊。

商李隐像是想起了什么,展颜笑道:“不如你来做我们这一脉的弟子吧!”

“还是不了吧。”季沫冉笑着拒绝她,“不然我和梨花谁做谁的护道人啊?”

商李隐没惊异于她知道的如此之多,只是叹息道:“也是,连风神这天下第一粗的大腿你都舍得离开,当然看不上我这小庙。”

季沫冉觉得面前这个可爱的姐姐十分招人喜欢,比活在卷宗上的那个商姑娘要鲜活得多,于是道:“不是庙大庙小的原因。不过,姐姐你还真当风神是天下第一人了?”

“不是么?”商李隐想也没想她为什么将话题转到这上面来,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问道。

“当然不是,最多前四而已。”

商李隐的兴趣完全被提了上来,问道:“哦?快告诉我,究竟是哪三个人,竟能力压我风华绝代的风神?东海龙神?拜月教主?昆仑山西王母?还是华山小师叔?”

见季沫冉一直摇头,商李隐继续猜测道:“难道是叶亦北?那小子藏得这么深么?”

季沫冉说道:“你说的这几个人,最强的是苏清河与拜月教主公孙无双,但与风神亦不过是在伯仲之间,不能说是稳胜。”

商李隐着急地道:“我的好姐姐,你可别卖关子了,到底是哪三个人?”

季沫冉想了想,说道:“第一位,刀神,押切。”

如今剑为短兵之祖,至尊至贵,人神咸崇,而刀却被认为是凡人界战场上杀伐的兵刃,登不得大雅之堂。

世间却有一位刀神,传说她手持七把刀,孤身行走天下却行踪难测,仅在几次蓬莱仙会上现过身。

没人知道刀神活了多久,极其神秘,只知道是位名叫押切的女子。商李隐听见自己偶像的名字,双眼明亮,笑道:“刀哥,我服。”

季沫冉正色地看着商李隐,继续说道:“第二位,林幼清。”

这位敢称梨花峰大弟子为小东东的胆大包天女子,却被这个名字吓得身形一颤,急忙问道:“你……说的是那个林幼清?”

“他如今身在大庾岭,刀神如今也在附近。”季沫冉点点头,神情严肃,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大庾岭为五岭之一,岭上多梅,又称梅岭。

传说北雁南归至此而回,不再过岭,因此大庾岭以南即被称作是岭南,不再是中原。

商李隐神情亦转严肃,沉默良久后喃喃道:“他,居然还活着?”

那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的天下第一人,拜月教教主和澈邀请天下英豪赴云州参加他的渡劫会,在群雄面前渡天劫成功,不日将飞升仙界。而与他因爱生恨的商李隐这一派的创派祖师鹿笙,骗得年轻一代最惊才绝艳的修道天才林幼清与和澈生死决斗。

可惜林幼清终究是比和澈晚修道晚了数百年,互为两代翘楚,只能以重伤垂死的代价,换得和澈重伤。

就此林幼清不知所踪。

最终,鹿笙亲自出手,与拜月教史上最强大的教主同归于尽,共赴黄泉,谱下一曲哀歌。

而所有人都以为,自此杳无音讯的林幼清该是重伤不治身亡了吧。

这世间,居然有人可以活得过三万年么?

这怎么可能?

看看被自己震慑住的商李隐,季沫冉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有些人不想飞升仙界,所以刻下一些欺天阵纹,瞒住苍天不降下天劫。”

商李隐用了好久才消化了这一讯息,再看季沫冉的时候,已经明白这个善良的妹子绕了这么大个圈子。说什么有人能力压风神,其实只是为了告诉自己,林幼清还活着。

“谢谢你,我会带着梨花躲起来,不到她长大成人,我不会准许她出山的。”

便是这一次遇见,在叶亦北离开梨花峰之后,梨花也离开了。

只是,商李隐心中莫名其妙,林幼清还活着,你直接告诉我就是了,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呢?

季沫冉微微一笑,与商李隐行礼道别。

哦,原来是为了编排一下姬忱风啊。商李隐笑着点了点头。

是为了对自己说,你不再是我的英雄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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