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再次相见
杀了你只会让你解脱！
冷云廷的手暗自紧紧握住了长剑，头顶的日光让他觉得有些晕眩，后退一步，轻轻倚靠在墙上。
原来，她知道，她都知道……
可是，此时此刻，他竟觉得自己有点醉了。
他握拳捶了捶有些头昏欲涨的脑袋，似乎又回到那日，大雪飞扬，在他以为他快要的死去的时候，出现一个女子，央求一个男子救他。
小哑巴，他在心底唤，慢慢阖上了疲倦的眸。
天意弄人，这个女子，今生今世，永远都不可能属于他……
再次推开那一扇门，那日的惨景似乎又浮现在眼前，凌乱的剑影，呼天抢地的求救声，可是没有一个人来救他们，有的只是冷酷无情漫无止境的杀害。
莫晓言微微眯了眼，阳光透过几处破陋的屋顶撒下来，空气中隐隐看到漫天尘埃飞起的痕迹。
她突然觉得心底荒凉一片，天大地大，她竟无处可去，唯一的家，早就败了，破了，碎了……
那个人，如今终是成为别人的夫，前尘似梦，回想起来，竟觉得朦朦胧胧，不真切的很，终究是该淡了。
再次回到绝杀宫，依旧是一袭白衣，白沙遮面，露出清冷的眸，显的愈发的脱俗。每日依旧是坐于悬崖边的巨石之上，却再也没有踏出绝杀宫半步。
燕无痕纳妾。
燕无痕喜获麟儿。
燕无痕幼子惨遭毒手。
燕无痕被人陷害关入宗人府。
燕无痕中毒性命垂危。
她再也不曾离开绝杀宫。
五年之后。
“阁主，查到她的下落了。”
“说！”
横卧于软榻上假寐的紫衣男子猛地睁开双眸，锐利的眸光直直射向地上半跪的男子。
“绝杀宫。”
“绝杀宫？！”紫衣男子沉吟着，而后微微点头，“本王要在最快的时间内知道绝杀宫的全部事情。”
“遵命。”
“下去吧！”紫衣男子挥挥手，不再多言。
室内陷入一片沉默，熏香的气萦绕在鼻尖，淡淡的，却挥散不去。
“小哑巴……”
他呢喃着，唇边缓缓有了笑，极浅，却刺目，让人觉得从心底欢喜。起床，推开门去，刚向外走出几步，便听到身后远远的有人唤他。
娇滴滴的女声，极其美艳的女子，莲步轻移，缓缓行至燕无痕身边，轻轻软语道：“王爷！”
燕无痕停住步伐，转身，眸底缓缓有了不耐，淡淡道：“何事？”
女子略低下头，飞快地扫燕无痕一眼，见他并无不悦，才道：“妾身是想问王爷今日何时回来，妾身好准备晚饭。”
“噢？”燕无痕扬眉，眸光流转间，右手轻佻地挑起女子的下巴，唇凑近女子的耳畔，轻笑着，极其温柔道：“有心了呢！”
惜玉俏脸一红，双眸漫起一层水雾，似要哭出来，哽咽道：“只要王爷喜欢，妾身死也甘愿！”
“是么？”燕无痕愉悦一笑，左手轻揽女子的腰肢，呵气道：“本王，可舍不得惜玉死呢！今晚，那便劳惜玉费心了！”
语毕，他放开她，没有丝毫的留恋，大步朝外走去，只留下那个女子怔怔愣在原地，怅然若失。
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她虽是他的妾，却也算的上明媒正娶，与她相识时，他对她极好，爱她护她，似她如稀世珍宝。可是她嫁他之后，他如变了个人般，对她冷冷淡淡，旁人以为她备受王爷宠爱，却不只，时至今日，燕无痕从未碰过她。
她苦笑一声，谁会相信如今的她，依旧是黄花大闺女……
一个月之后。
夜晚的绝杀宫是极美的，绵延的树木在夜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柔和的月光，朦朦胧胧，似雾般轻轻笼罩住整座殿宇，显的飘渺而神秘。
隐约着有悠扬的琴声传来，如泣如诉，婉转缠绵，却断断续续，听的不大真切，似乎是一首凤求凰。
“想不到慕云公子不仅武功了得，对于音律的造诣也是颇高，淑宁佩服……”大厅主位上坐着一位青衣女子，白纱遮面。旁边镶玉莲花烛台上，烛光轻轻摇曳，在她的脸上流淌着柔和的烛光，淡去了女子眸中的几分冷然，透出些许娇媚。
她看着盘腿坐于琴台下的紫衣男子，眸中是无风无浪的平静，纤细修长的指不缓不燥的搭在桌沿上，闪着诱人的光泽。
“宫主谬赞了。宫主虽是一介女子，却能让绝杀宫立于江湖数十年不倒，再下更是佩服不已！”紫衣男子漫不经心的扫过空旷的大厅，耳畔轻微的脚步声终于一波一波散去。自执一杯酒，香醇的酒香沁在鼻间，丝丝扣入心肺，忍不住赞一声好酒，薄唇轻勾，昂首一饮而尽。
“暮云公子客气了！”何淑宁摇摇头，眸光中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不经意间瞥向窗外幽深的树林，月辉如流水般倾泻而下，一切静谧而美好。微微停顿，她轻启朱唇，缓缓道：“不知慕云公子今日造访，所为何事？”
“只为一人！”
“噢？想来那女子定是国色天香了！”何淑宁微微点头，再次开口道：“不知慕云公子押金多少？”
紫衣男子淡笑着道：“黄金万两！”
何淑宁微敛眉，语气中却带了些许不悦，冷冷道：“区区黄金万两，便想换回心上人，慕云公子，实在是有过小家子气呢！”
紫衣男子丝毫不动怒，浅笑着呷下一口酒，平静着开口：“不知宫主所要何物？”
“我什么都不要，甚至，可以将她送还给你，只是，慕云公子，是否可以拿出诚意来，夜半更深露重，这外面的人，是不是可以先去歇息了？”何淑宁浅笑嫣然的眸转向窗外。
“宫主的诚意似乎也不太够呵……这殿内隐藏的几位高手，是不是也可以回去歇息了？”
何淑宁敛眸，略迟疑后，点头笑着，素手轻轻朝空中挥动一下。耳畔传来衣服窸窣之声，随后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紫衣男子见此颔首朝窗外浅笑着，树木传来一阵沙沙之声，几片树叶飘落于地面之上，很快也归于平静。魅惑的眸转向何淑宁，室内只听见浅浅的呼吸声，昏暗的烛光摇曳着，显的几分诡异，片刻之后，他再次开口道：“此刻，在这大厅之内，再无他人，宫主是不是可以将面纱取下来了？谈条件，还是以真面示人的好，不然这条件也不过是空口白话，难以当真！”
“这个自然！”芊芊素手抚上面纱，微微用力，洁净的纱巾飘然着在空中打几个转然后静静的躺于地面，烛火一明一暗的跳耀着，大厅之内更加静了。
她长的是极美的，肤如凝脂，明眸皓齿，一颦一笑间，尽是风情。只是她的眼神，隐隐透着一抹孤傲，此刻她虽笑着，却并不让人觉得亲近。
何淑宁斜眸，似喜似嗔的看着紫衣男子，莞尔道：“既然我以将面纱取下，现在明人不说暗话，公子是否可以告知真名呢？慕云二字，莫非暗示公子身不由己，羡慕那白云自由自在般的洒脱？”
“宫主，有些话，适可而止的好！”紫衣男子双眸微眯，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意，修长的紫袍中，右手倏地握紧。
“怎么？燕王爷刚才是想杀我？”何淑宁眨了眨眼，眉宇间没有任何惧意，淡淡道：“请王爷在下手之前，最好搞清楚现在是谁的地盘？现在是谁有求于谁……”
“哼！”燕无痕冷哼一声，眸中杀意更浓几分，用力握紧了右手，深深吸一口气，冷硬道：“你需要本王做什么！”
“当今太后的命！”一声冷笑，何淑宁双眸中是赤裸裸的恨意，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本宫主要她跪于前朝太医何致远墓前，本宫主要亲手将她碎尸万段，本宫主要将她的儿子挫骨扬灰！”
“噢？”燕无痕心中暗暗一惊，却是漫不经心的给自己倒一杯酒，轻啜一口，而后才道：“本王是皇室中人，当今皇上的弟弟，你认为本王可能帮你做这大逆不道之事？”
“大逆不道？！”何淑宁怒极反笑，水眸猛地转向燕无痕，阴测测着道：“若说大逆不道，不知燕王爷私自操练军马是为何？不知燕王爷建立暗影阁是为何？这天下，本该是你燕无痕的天下！”
“看来宫主知道的颇多！”燕无痕含笑着点头，温和道：“宫主还知道什么，那便一并说了吧！”宽大的紫袍，修长的指间已悄然捏住一枚尖锐的银针。
“燕无痕，本宫主奉劝你最好还是好好和本宫合作，不然，这不出天明，燕纾翎这个狗皇帝便会收到你谋朝篡位的证据，至于你的心上人，也别想活过今晚！”
“宫主认为本王有的选择？”燕无痕好整以暇的笑道，起身，那一袭紫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魅惑的双眸在灯光下流转着浅浅的波光，他修长倨傲的身影被拉的很长，似乎要覆盖住整个大厅，耳畔的风声变的似乎也若有若无，一切都那么安静。
“你有……”何淑宁笑着，不慌不忙的语气中透着一丝阴狠：“要么，你选择和本宫主合作，要么，你选择死！”
“一切便依了宫主，又有何不可？宫主与本王的目的并不冲突，你要的是燕纾翎母子的命，而我，不光要他们的命，更要他的天下！而且……”他微微停顿，仰头一笑，生出无限睥睨天下的霸气，“本王对于她，势在必得！”
转身，他一步一步朝外走去，晚风将他的发丝扬的很高，俊美的轮廓宛若天神般傲不可及，双眸中尽是星星点点的笑意。
“小哑巴……”
合着风声，隐约传来的低语，软软浓浓，含着无尽柔情……
漫步于树林之中，月光柔白醉人，耳畔蛙鸣一片，鼻间是不知名野花浅淡的香味，偶尔有几只萤火虫漫天飞舞。
行至一偏处，远远的看见一座小木屋，纸糊的窗户上，倒映着女子柔和的轮廓。门前大树旁，立着一位黑衣男子，似溶进夜的黑，如一座磐石，沉默而冷傲的立在那里。
半晌之后，恍惚着听到一声叹息，再见，已寻不到那个男子的身影。
燕无痕唇下含笑，略施轻功，身形已来到窗口，稍微犹豫了片刻，便直接推开窗户，破身而入。
倏地，一把冰凉的匕首贴紧了他颈侧，与此同时，女子略微沙哑的嗓音因为长时间的不语有些含糊，她冷冷道：“你……是谁？”
燕无痕挑眉，大掌猛地揽过女子柔软的腰肢，一个转身，女子已被他带至床边，然后压在身下，女子紧握匕首的右手已被他钳制住。
他笑，好不得意，双眸晶亮的看着身下女子怔怔的脸，心情大好，俊脸恶意凑近女子呼吸急促的脸，他朝她轻轻吹气，低吟着：“小哑巴，你说我是谁？”
双目相对，他俊美如天神的脸庞带着明媚的笑意，眸中是一汪如碧水般的柔情，而她，全身僵硬不得动弹，水眸倒映着他邪气的容貌，那般模糊，朦朦胧胧，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影子，她的呼吸略发急促，最后竟是慢慢闭了眼。
他以为她是想自己吻她，低低的笑着，缓缓低下头去，而她在此刻猛地出声打断他，再次睁开双眸，黑白分明的眸，空洞而没有丝毫情绪。
他与她离的那般近，可以看到彼此间细腻的毛孔，湿润的呼吸互相缠绵着，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不要碰我！”
“嗯？”燕无痕讶异。
莫晓言微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吸一口气，她努力平静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我是谁？！你不认识我？”燕无痕慢慢敛了笑，仔细的盯着身下的女子，苍白的容颜，瑟瑟发抖的身子，银白的发丝柔顺的散开在她的身后。他微闭了眼，只觉得心脏隐忍着疼，不剧烈，却容不得他忽视，一波一波，让他觉得那样无力。片刻之后，他低沉着嗓子，轻声道：“小哑巴，我很抱歉！”
“我不认识你，放开我！”她的唇瓣扯出犀冷的弧度，连看他一眼都嫌多余，他很抱歉？哈哈……他很抱歉！他居然说他很抱歉……
“我是你日后的相公，你不认识我，嗯？！”瞥见她唇角显而易见的冷笑，燕无痕神色渐渐冷下去，炙热的呼吸喷在她细嫩的脸颊上，沉声道：“昔日温顺的小哑巴几年不见倒成小野猫了，好，好，我今日倒要看看你是如何不认识我！”
他猛地伏下身，欲封住她的唇，而她突然出声，惨笑着看他道：“燕无痕，你看我这一头白发，多白呵！比我那死去的爹更白……”
燕无痕突地停住了身子，一时间不能言语，只能沉默着点头，隐晦不明的眸子看着她一头如雪的发丝，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半晌之后，他低沉的嗓子淡淡道：“几天前我便知道了，我不介意……”
“你不介意？！”莫晓言的声音突地拔高，尖锐而伤人，“你居然说你不介意……哈哈，你不介意……”
她猛地放声大笑，似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紧握的双手掌心中感觉到细细密密的疼。
“我真的不介意，我……”他欲言又止，后边的话涌到喉咙边被他深深压下去，只是俊朗的脸颊，微微有些红，在柔和的烛光下，分外好看。
“你以为我会在乎你介意不介意？”她冷笑着反问，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男子，缓缓道：“燕无痕，你看清楚，我是莫晓言，我不是莫晓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