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顺五年,先帝赵俞德创办天机阁。
祥顺十一年,北地大都城外一处竹林之中,不知何时起多了一间小茅屋,里面住了一位年轻人。
没人知道他从而来,只知道他姓李。
李三机伸了伸懒腰,自打从江南来到这北地赶考落榜了后,自己兜里的银子也见了底,于是干脆不回去得了。但因为手头不宽,最终在客栈赖了五天后老板终于忍无可忍叫伙计把这穷酸小子赶了出去。这出了城也没个落脚的地方,于是便偷摸摸趁着夜色跑到城外村子里偷人家柴火和茅草自己搭了个茅屋。
李三机叹了口气,不知多少个夜晚自己累的满头大汗扛着木头和茅草跑那么几里路,有次被个农妇逮着,差点被那家妇人拿刀砍了自己。但这几日不知怎了风起的大了起来,自己那屋顶茅草被风吹的七零八散。
“看来今晚还得再忙活一晚!”李三机摸了摸下巴说道。“怎么说本公子也是风花雪月,没想到如今落到这般地步!太难了!”
江南道青州城内,陈家多添了一名男丁,家主陈六道找了先生讨名陈生善……
待到夜晚风起之时,李三机两条腿倒腾的朝村子跑去,打量了许久才找了一户从没借过的人家。看着屋内有着灯亮,李三机便放轻了动作慢慢的用小刀别开了门栓,正当自己一心欢喜准备开门而入之时才发现,一个年轻人盘腿坐在院子中的石磨上。
“想必公子就是茅草大侠吧?”石磨盘上的男人笑吟吟的说着。李三机听到后脸黑了一下,于是转身准备跑路,随即背后便传来了声音:“别跑了,我要扯嗓子一喊,到时候一堆大汉堵着你你往哪跑啊。”
李三机站住了脚,背对着年轻人的脸一阵抽搐,随后艰难的挤出了一个瘆人的笑容说道:“在下李三机,公子可否给个薄面……”
但话未说完年轻人便打断了他,随后从磨盘上跳了下来朝李三机招了招手示意和他进屋子。李三机不知怎么办才好,跑也不敢跑只好从了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年轻人。
“在下前几日就听闻公子了,但最早还是在大都城的科考一事之中。”年轻人倒了杯水递给了李三机。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李三机把杯中水一饮而尽随即急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年轻人随后往油灯里添了点油。
“我叫宋公洲,祖籍南疆,后来幼年随家中长辈来到这大都定居,不料不知怎么家中突发变故,如今就我一人活下来罢了。但你的名字,我是从科考试官口中得知。”宋公洲把油灯挪了挪地方,然后看着一脸疑惑的李三机,随后继续说道。
“如今圣上年事已高,自然不知朝廷举办的科考之中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不算这大都,就有许多学子明明可以上榜但渺无音讯,科考试官暗地勾结地方乡绅富人,明码标价出卖榜位。甚至有位富豪老爷花了五千两银子只为那第一名的位子。”
李三机被这般话惊的说不出话,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敢说,但随后宋公洲笑了笑继续说道。
“你猜的没错,这榜上第一的位子正是被人买了去了,而我等哪怕再好也只是他们生意的垫脚石。前几日我心灰意冷到处散心,别打巧遇到了那次的试官,我出于好奇跟了上去,别听到他们那番对话,这才知道整个内幕。
“那这群娘养的玩意就没人管了吗?!”李三机愤愤的砸了手中的杯子,没想到自己苦读那么多年最后被别人的暗地交易给弄得这般模样,自己怎么可能不恨!
“既然他们敢这么做,一定就有更大的人来支持他们,不然就凭他们这些试官哪来的胆子敢卖五千两?!如果真的要治,那也有可能咱两因为知道这事被人刺杀。”李三机心中气越来越大,气的用脚狠狠地踩了踩死地上的杯子碎片,难道这的就没一点办法了吗?
“有!但不是在这大都!”宋公洲笑了笑拍了拍李三机肩膀。
李三机被这番话弄得摸不着头脑,而眼前这个叫宋公洲的男人也不把话说完,本就性子急的他实在受不了这番做法,但又不敢吱声。
“既然都落榜了,总之也不是我们不如人,倒不如放开了心游山玩水,你说?对吧?”宋公洲不知何时手里拿了扫把开始扫地上那碎了的杯子瓷片。
这下李三机彻底蒙了,自己只是想偷点柴火茅草修修屋子,谁知道那么倒霉被眼前这男人抓到,还被告诉这么一个事情。被告诉就算了,这个叫宋公洲的人不但不想着查清反而还叫自己陪他游山玩水?!
“你不怕不是书读多了,脑子坏掉了吧……”李三机捂着脸摇了摇头叹息道。宋公洲清理好了之后只是坐了下来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灯光下,只是笑。
祥顺十一年冬,两位年轻书生开始游历天下。
从北地到西北贫瘠之地,领略了蛮夷侵进。
从西北贫瘠之地到江南,看遍了人间烟火。
从江南到南疆十万大山,见到了山水之奇。
当某一天,一位老人躺在摇椅之上看着一个身披蓑衣的老头冒着大雨来看自己最后一眼时,老人笑了,随后骂了句老东西,看着眼前披着蓑衣的老头,也是那最后一眼……
一眼百年风流事,从此再无宋公洲……
东帝王朝推演大国手,最后也随着那曾经的风花雪月,失而不得……
当冬日除夕之时,整个张府上下一片欢庆,就连那少爷的大院也不例外,张念缘叫上了丫鬟几个聚在了庭院,不知从何处搞来的爆竹,于是便饶有兴趣的玩了起来。
作为张家的大少爷,自己做什么都是被允许的。自己的姑妈早已经是宫中嫔妃,深得皇帝喜爱宠爱,于是整个张家也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加上将要与自己喜结连理的是如今户部尚书之女,张念缘对此番局面十分沉醉,毕竟京城之中还有比得过张家的嘛?可能这天下也不会有吧?现在是,以后亦是如此!
张念缘玩的有些腻了,伸了伸懒腰转身回到了屋中案几前盘腿而坐,看着外面的景色微微的出了神,随后叫小厮端着火炉和一小壶黄酒进来,张念缘有个癖好,对别的好酒一概不管,就连皇上赐的御酒也不想尝半分,反倒是喜欢用火炉温热了那随手就能买到的黄酒,而且不管是什么节气,都要让人用火炉温热了再喝,夏三伏亦是如此。
张念缘从小厮手里抢过了小扇然后朝着火炉中添了些柴火,最后手捧着脸迷迷糊糊的睡了起来,但另一只手中的小扇反而越摇离那火越近,可又每次不知道是碰巧了还是有意这样,总是在小扇快碰到火时收了回去,那副模样就连一旁的小厮心里都暗自偷笑了起来。
一年将尽夜……
李三机抬头看了看毫无疲惫感的宋公洲时,心里忍不住骂了声娘,自己当初到底咋想的,居然答应和这个古怪的男人游历天下。
倒不是自己娇生惯养,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就没吃过一顿饱饭,本以为他是个高洁之人,谁能想到前几天自己饿的受不了时,宋公洲跟变戏法一般拿出了一个装着红薯的布袋,李三机也不管从哪来的便掏出火折子起了火烤起了红薯。
而宋公洲也只是笑笑然后催他赶紧吃完上路,李三机根本不理解,只想着慢慢享受这人间美味。可迟到一半时候宋公洲不知怎么了,只是拿着两个红薯揣进了行囊起身离开了,临走还神秘的笑了笑。
“狗娘养的宋公洲!”
当宋公洲看到一身尘土脸上挂满了狼狈的李三机,便撒开了跑。
“你大爷的宋公洲!这红薯是你偷人家的!你害得我好苦!”李三机手里抓着一段没啃完的红薯,心里气愤不已;自己在那啃着红薯呢,突然一伙子农夫拿着锄头棍棒跑过来,随后问了一句:“这红薯你的?”李三机没明白其中意思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便迎面一棍子挥了下来,要不是自己躲得快早就被揍晕了。
那一刻李三机彻底明白了,姓宋的小子是把自己坑了一遍!宋公洲看着后面追的李三机,加快的了脚步,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姓宋的!我李三机今天要揍死你!”
一番折腾之后,李三机累的瘫在地上,看着眼前同样躺在地上的宋公洲,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姓宋的!咱两到底去哪啊!”李三机吐了口吐沫然后从怀里掏出收好的红薯啃了起来。宋公洲坐起身来想了想随后只是说了“边关”两个字,然后朝李三机伸了手。
“干嘛?”
“饿了,给我个。”
“滚边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