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寻抱着他的尸身,双眼发直,直到门外传来响动才恍然回神。
她放开清源的尸体,身影一闪躲在暗处,依旧看着这厮杀后血流成河的寺院。
这次屠杀惊动了城主水离烟,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传奇女子。
水离烟命人去安葬所有枉死的和尚,包括清源。
她独身一人走到佛像前拜了拜,“请佛佑他们魂灵安宁。”
顾南寻在他们走后方离开阴影处,她看着那尊威严中带着慈悲的佛像,也闭眸深深拜了一拜。
她握紧手中的珠子,爬到香案上,手一扣上右眼,那物什便“啪嗒”一声落入她手中。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呼之欲出的泪水,将手中那颗佛珠换了上去。佛像下方传来响动,她往下看去,香案底下缓缓移开一方黝黑的洞,可以看到往下行的台阶。
她走进那深邃而黑暗的洞口,取了火照明,这方密室不大,却林立数个书架,架上放置许多佛书经卷。
繁杂的经书浩如烟海,顾南寻一架一架翻查,终于在第三个书架的最高处找到那本名为《沐心》的经书。
她看不懂这本著满梵文的册子,便一直与那枚凰石一起贴身带着。
顾南寻在寺里过了一夜,她不怕什么鬼神,她只想最后留恋一次她曾经的“家”。
最后离开济园寺时,她看到那座染血的大钟,仿佛看到师兄们眉眼含笑撞钟时的场景,她合上门,盛夏的天气,周身却寒冷如冰。
水离烟命人将他们安葬在寺外附近,算作是入土归家,顾南寻找到清源的墓碑,一字一句道:“清源师父,我会替你们报仇。”
冷风飒飒吹动枝桠,落下一枚枝叶在她发间,风呼啸不止,不知是否是清源的魂灵,想要阻止她去复仇。
顾南寻把这风,当作了冤死魂灵的泣泪之声,她清澈的眼眸掺杂的仇恨一瞬湮灭,隐藏于淡淡的神色间——她不再是那个满心纯粹善良,只爱看那世间美好纯善事物的女孩。
红衣铃声,缚骨。
她查了许久也没查到有关此人的记载,只听说过有红衣人曾出入过古兰,却没想到要来九歌的,竟会是此人么?
顾南寻到达长宁殿时,巍峨的长殿前,扶桑众人与陆景止、阿欷,还有九歌城的将士,正与数十名红衣人对峙。
她躲了起来,尽量不让自己暴露,免得给他们添乱。
那些红衣人均覆着面纱,他们或手持红色长鞭或手持一段红绫,有男有女,只有为首的那名女子持剑,她走动时,清脆的铃声便响了起来。
顾南寻瞳眸微缩,极力抑制心中汹涌喷薄的仇恨,死死盯着那人。
清月躲入云层,铺洒星光的宫殿外变得一片黯然,陆景止看着对面那名红衣女子,不知为何生出了熟悉之感。
久违的,熟悉的抗拒与慌乱。
他抽出长剑,蓦然寒光凛然,他轻轻抚过剑身——这柄摧寒剑是夜阑珊所赠,他很久不曾打开过了。
四杰迅速摆好剑阵,君晏卿和临风在前,叶疏墨在他二人之间偏后,沅衾则在最后。
死一般的寂夜里,战争一触即发,武器激烈的碰撞声响起,九歌城精锐将士齐冲而上,而那群红衣人身姿轻妙周旋其间,竟没有多少伤亡。
他们会一种独特的轻功,那轻功似乎不耗费内力,否则他们不会如此轻巧,只不过这种轻功速度不快,但胜在柔软,将士为刚,这便是以柔克刚。
君晏卿临风见战势不妙,持剑加入战场,霎时血雨纷飞,他们身后的叶疏墨沅衾边战斗边守着二人背后。
沈暮歌似乎不会武,顾南寻看到顾尘沙守在阿欷和沈暮歌身侧,将来袭之人一个一个挡下,他的武器,竟是他常用的那一柄伞。
那素白的伞没有沾上血污,他只是将人打晕了。
而阿欷则手法狠厉,一剑入心,一剑割喉,招招致命。
陆景止在与为首的红衣女子缠斗,他的身法极好,即便顾南寻早便猜出他不是什么富家少爷,却也没料到他的剑术竟不低于四杰。
她紧紧悬着的心一点点放下去,蓦地,那红衣女子面纱被挑下,露出一张妩媚精致的容颜。陆景止瞬间失神,那女子唇角一勾,长剑重重嵌入他的左肩,又迅速抽回,他的黑衣看不出血渍,只可见血喷涌着落在地上。
她刚放下的心又紧紧提了起来。
“兄长!”他捂着伤口往后退,阿欷扶住他,看到那女子容颜时亦变了脸色,惊呼出声:“顾嫚姐姐?你没死?”
顾嫚轻笑,弯弯的眼眸锁在陆景止身上转了转,又不屑地移开,魅惑而低远的声音透着森然冷意:“是啊,我没死啊,我只是让你们亲眼看着我死了,你们当然信了,呵呵呵呵………”
她擦拭剑身的血,媚笑仍如过往一般,如同泡在黑水之中:“阿止,我早与你说过,你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