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映在粗糙的石墙之上,铁门散发出森冷的光,眼前的这间牢房,约一丈见方,空间无比昏暗,只有几盏油灯闪着微弱的光。
在这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一个男人躺在破败的床上,衣衫褴褛,散发出腐朽的味道。
这样一个人,无疑与那城墙外的那些乞丐没有什么不同,可谁又能想到,关在这里的,会是曾经的盛极一时的太子殿下,也就是当今圣上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脚步声,缓缓而来。
“皇上驾到~”拖着尾音的尖锐声音,带着谄媚,在这火冷灯稀的破旧之地显得如此的突兀。
许是被这声音打扰了清梦,床上之人翻了个身,重新闭目养神,咯吱咯吱的声音传来,那被虫蝇销蚀的床好像下一秒便会粉身碎骨。
那小太监本就有心在皇帝的面前展示一番,却没料到那牢中之人如此不给面子,顿时也恼了,抬脚便踹了铁门,只见灯光明灭处,灰尘飒飒而落:“大胆,陛下在此,还不速速见驾。”
仍旧是一片寂静,很显然,小太监不过是在唱独角戏,他的威慑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皇帝本冷眼旁观,看见这个场景,忽然笑了,笑容中夹杂着些轻蔑。挥挥手,小太监等人不甘地退下,这牢房门前只剩下了皇帝和王公公二人。
上前一步,皇帝用手扶住铁门,忽地又把手放了下来,看着满手的灰尘,目光中带着嫌弃:“皇兄,你我二人已数年没见,怎么,如今弟弟想来看你,你却连招呼都不愿打一个吗。”
依旧无声,可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伤痕累累的手握成了拳。
皇帝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朕知道你恨朕,可朕有什么办法,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呀,都是命,只是可怜了你那夫人惊才绝艳一般的人,竟那样想不开,可怜啊,可怜。”
眼睛猛然睁开,血红一片。
“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的。”那牢中之人猛然站起身扑了过来,紧紧抓住铁门,撕心裂肺地叫喊声响彻云霄。
没想到这人会忽然扑过来,皇帝慌张后退,一时间竟踉跄了一下,王公公反应过来后也匆忙上前,护住了皇帝:“大胆,竟敢惊扰圣驾。”
无视王公公的话,那人只死死地盯着眼前那个他恨不得剥皮抽筋之人,发指呲裂,那眼中的仇恨恨不得将皇帝吞没:“傅盛堂,你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牢中之人凄厉地大喊,伸出的双手拼命地挥舞着,恨不得立刻抓住那个他恨入骨髓的人。
可惜,无论他如何努力,一切都只是徒劳,那些他一次又一次逼迫自己忘掉的画面又重新浮现在他的眼前,残忍而悲伤。
“臣妾生是太子的人,死是太子的鬼,臣妾愿与太子共生死。”
刀落,人亡……
那些不堪回首的画面也如同一把剑将傅炜的心捅得遍体鳞伤。
身子靠在铁门上一点一点地滑落,傅炜将头埋在膝盖中早已泣不成声。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傅炜,皇帝眉中隐有笑意。
从前,皇帝永远都活在他这个哥哥的阴影下,而如今终于轮到他扬眉吐气,皇帝又怎能不高兴,至于报应这类话,皇帝听的多了,又怎会在意:“报应不报应,暂且不知,不过皇兄,朕保重,朕一定活的比你长,活的比你好。”
边说着,皇帝眼中的得意之色越来越盛,可下一刻,他的笑容便僵在原地,因为刚刚还哭得撕心裂肺之人,此时已经慢慢站起身来。只见那人的脸上布满泪痕,却偏又硬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显得更为面目可憎。
傅炜的眼中映出凶狠的光芒:“所以,你来这,就是为了告诉我你过的比我好吗?”
傅炜的笑容忽然放肆起来,眼神中带着不屑一顾的了然:“你在激怒我。”
这样的眼神让皇帝厌恶,他讨厌这样的眼神,会让他觉得别人在嘲笑他,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傻子:“朕为何要激怒你,真是好笑。”
缓缓开口,皇帝努力掩饰住内心的慌乱:“哦,是吗,傅盛堂,以你的性子,恐怕这辈子都不会踏入这牢房半步吧,陛下政务繁忙,您总不会这深更半夜来看我的笑话。”
傅炜渐渐轻松起来,眼中黑得像一团磨:“不如让我来猜一猜。”傅炜的眼中带着无尽的挑衅,在原地走了几圈,可能是常年不动的缘故,他的步履有些蹒跚,片刻后,傅炜猛然回过头,伸出了一根手指,恍然大悟一般,急不可耐地开口:“难道说是有人打着我的名号行凶。”
“还是。”傅炜猛地上前一步,眼中是怨毒的光芒:“又或者是有人行凶,可你不知道是谁,所以,你。”傅炜的笑容愈发猖狂起来。“怀疑到了我的头上,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沉声开口:“皇兄,你该知道,聪明人一贯是活不长的。”
“哦,原来我猜对了。傅盛堂,看来你这个皇位坐的也不安稳啊!你但凡用脑子想想,我已经和外界隔离了多久,我就算是有天大的能耐也无法把手伸到你的头上吧!”看这场景,傅炜了然,从心中升起了报复的快感:“我就说嘛,当年韩将军为什么会支持你这样的人,还不是因为你好掌控。怎么样,担惊受怕的滋味不好受吧!要不你和我说说,你还得罪谁了,我替你参谋参谋?”
看着傅炜得意的面孔,皇帝知道自己想问的问不出来了。
从来他都比不过傅炜,无论是能力,还是别的什么,所以,在无人知道的地方,傅盛堂对傅炜都是一直恨之入骨。
现如今,他是九五至尊,而傅炜是阶下囚,可他心中依旧不忿,明明他才是胜利者,凭什么,凭什么那人还敢用这种看输者的眼神看他,凭什么,凭什么……
这样的怨念在皇帝心中一点一点地放大,皇帝诡异的一笑:“你有一句话说对了,朕确实在考虑是你怂恿人作恶的可能性,不过,今日看到你的样子,朕终于明白了,无论幕后黑手是谁,都不可能是像一条狗一般苟延残喘的你。你也放心,朕以后绝对不会再踏足这里,毕竟,朕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说完这话,再不管傅炜怎样嘶喊,皇帝没有丝毫留恋地转身离开,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不过到底胜利与否,只有他自己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