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最不缺乏的就是变化。杨粒粒发现最近乔巧忙得去食堂打个饭都小跑了，翟雅时常不见人影，不知是找秦小璐带着去了还是跟又跟某位新秀男生见面去了。王琳一手抓学业，一手抓爱情，也是没闲着。孤独是沼泽，杨粒粒可不想被吞噬。她用心地念书，努力地兼职，奋力地运动。她就是想要累得不遗余力彻彻底底。
报名参加“4+2排球赛”。外院特色，没办法。男生太少，有的班一共才俩男生，只能无条件地全上。杨粒粒只在体育课上玩过排球，无任何参赛纪录，是唯一的新手。但她进步神速，不断给队友们带来惊喜。属于黑马级别。
比赛那天有些阴冷。杨粒粒听到鼓声和呐喊声紧张又兴奋。好在开始时球很少飞到她那去，看着队友们得心应手地应付，她坦然又放心，别说还真有点滥竽充数的心理。可下个球就冷不丁地猛飞过来了，那么急那么低。杨粒粒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冲过去俯身救起，然后前面的队友啪一声扣过去。再得一分。
“好险啊！”她听到几个队员低呼，不由得笑了。外围的拉拉队士气大振：“三班加油，三班赢球！”呵呵，口号真是不错。还押着韵呢。
换位，轮到杨粒粒发球了。这是她的弱项，发球练得少，大多数时间都是大家练的对打啊。想起自己经常不是球没过网，就是往右出界偏得离谱，杨粒粒只觉脑袋嗡嗡叫。妈呀，可不能做害群之马呀。
球“呼”地飞出，对方乐呵呵地没人动，肯定是出界了。待球落地，杨粒粒看到自己的好友们鼓掌跳起来。压线。她舒口气，感谢苍天还有机会。用尽力气发出第二球，对方重力一接，“啪”一声出界，那女生疼得直甩手。
再发，一个平淡无奇毫无杀伤力的球。过了就好，杨粒粒迅速归位，却见对方乱了阵脚，没接住。也许是心理作用，以为她是高手。杨粒粒笑了，直摇头，这样打可真不好玩。开始有小雨飘下来。
雨越下越大，比赛却在继续。一帮年轻人，不分出胜负怎肯罢休。比就比，放开来打，在雨里倒也酣畅淋漓。拉拉队也没怎么减少，少许几个有先见之明拿伞的同学给比赛的队员们保管财产，无非就是些手机钥匙之类。大雨除了能洗掉灰尘，还真能冲掉一些看不见的心灵束缚，难怪乎有那么多人失恋了破产了不爽了淋淋雨呢。
啊，真是自由洒脱。年轻真好。“你这匹小野马！”周正明曾这样气急败坏又不失宠爱地数落她。她当时得意地回应：“所以别想驯服我。”杨粒粒奇怪自己在打球时还能波澜不惊地想起往事来。但还是马上给自己下命令凝神到球赛上。
赢得很轻松。靠的是队友们的实力和默契，大多数已久经沙场了，经验丰富。翟雅搀扶杨粒粒回宿舍。打完比赛后，她浸泡在雨水里的身体有些发抖。王琳在宿舍已烧好洗澡水，乔巧递给她一杯热茶。杨粒粒幸福地她嗷嗷叫：“幸福啊，太幸福啦！”洗完澡后，班里有位细心的女生挨个宿舍给参赛队员送姜汤。
“要乐可别憋着啊，小心憋坏了。”乔巧打趣道。
“哈哈，我幸福地快开花了！”杨粒粒抓起翟雅的手臂摇啊摇。“你们实在太体贴了。说，看上我家谁了么，你们这些肥水我可不舍得流到外人田里去。”
“要断了要断了，”翟雅夸张地叫，“知道就好。对了，手机给你。”她从包里掏出粒粒的手机。
杨粒粒一看，傻眼了。“我看了你们比赛全过程，恭喜晋级。好好休息，洗个热水澡，小心感冒。”是郑杰的短信。他怎么知道自己有比赛呢？真是个迷。还有，他看到落汤鸡的自己了？杨粒粒仿佛看到空气里悬着他忍着笑的表情。不过，他干吗不过来打声招呼呢？
“你怎么知道我比赛啊？”
“你们学院公告栏里有赛事通知。”
“可是你吧不知道我几班的啊。还有，你怎么就知道我参加了呢？”粒粒不解。
“不是有嘴么？呵呵。而且我坚信你肯定会参加的。”
“为何？”
“一个会和初次认识的老爷爷老奶奶斗地主的人会放弃这种机会么？”
“也是。你分析得不错。对了，你带伞了吗？”
“没有。”
“那你还看？”
“就想看你打完比赛。看你走了我再走。”
“不过来打声招呼你可真够义气的。”杨粒粒开玩笑讽刺他。
“呵呵。那么多女生，不好意思……”
怎么可能？他会不好意思？就他那样的男生肯定大帮花痴围着宠着，其中肯定不乏美女。阅人无数了都还不好意思？这样想着杨粒粒觉得自己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难道是……
“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看到给我撑伞的女生太漂亮了不好意思吧。”
“撑伞的女生？有谁撑伞了吗？”杨粒粒还没来得及说翟雅的鼎鼎大名，又收到一条：“我承认很想过来，可是不知道说啥。静静看着你也很满足。
“……”
那种静静看着就好的感觉。她懂得，所以心怀感激。只是言语和文字太过苍白，难以承载。
口译让人振奋。听说译的流程下来让人没时间想其他。杨粒粒喜欢这种投入，她真的是一个害怕空虚的人。空虚像个黑洞，什么进去了都不见踪影。按照她的理论，一个沉迷网络的人比一个整天游手好闲的人更有可取之处。至少，前者自得其乐，不给人心理压力。
“你就不怕碌碌无为？”翟雅问。
“不碌一定无为，碌了才可能有为。”
翟雅扑哧一笑：“你需要恋爱一场，以解内心寂寞。”
“俺每天有众美女相伴，何来寂寞？”杨粒粒贫嘴。
杨粒粒和翟雅经常讨论诗歌。她俩都迷。翟雅喜欢罗伯特。彭斯的《一朵红红的玫瑰》，至纯至美的诗，民歌体。
“杨粒粒，你给我写首情诗好不好？以女生的口吻写，写给自己喜欢却得不到的男生。”翟雅恳切地请求。
“你还有得不到的男生？”杨粒粒诧异。
“世上无绝对。”翟雅无奈地笑。
“好。要中文英文还是德语？”
“中英文吧，有日文版的更好。”
“额，刺激我啊。日文认识姐，姐可不认识日文哪！”
“是你先拿德语刺激姐的啦！在姐面前自称姐，真是没大没小。”
翟雅摆起一副老大的样子，杨粒粒直对她吐舌头。
杨粒粒决定要写首《等待》的诗。女人式的等待。无望又偏执，不甘却无悔。矛盾的痴狂的没有出路的甜蜜痛苦。就像夏紫薇她娘夏雨荷所说：“依旧感谢上苍，给了我那个可爱可恨可等可怨的人……”
苦思冥想好几天。然后，杨粒粒迎来了人生的第一次失眠。用脑过度，脑袋转得飞快拒绝休息了。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写成诗一首，谢天谢地，不然她自己就要挂掉了。兴高采烈地去找翟雅，怎么打电话发短信都没回应。杨粒粒真是迫不及待地第一时间通知她。要知道翟雅这几天可是以平均每天七八次的频率问的。粒粒还曾开玩笑：“这么急，急着去投胎？没听说过投胎需要诗的啊！”
晚上零点了，翟雅还不回宿舍，也不在小璐那，没有任何消息。120宿舍的人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打电话给她家，商量要不要报警。她从不会一声不响地不回宿舍，大晚上的，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在外面多不安全啊。翟雅家倒也淡定，认为她也许上哪个朋友家玩去了，碰巧手机丢了，说不定第二天会回来。不能轻易报警，这样会影响她的学业，声誉和发展。
好吧，大家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先睡。
三天了……
120宿舍最焦灼的三天，每天大家都成了话务员，一有空就把翟雅电话本上的号码都播一遍。没有消息……
她会不会遇害了，这是她们心照不宣的担心和害怕。又或者，被骗进传销组织了？也没谁打电话来问要钱啊。有时候在电话那端的人说“翟雅没和我联系啊，她还好吗”时，杨粒粒能听到大家如释重负的舒气，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王琳还有次半夜爬起来，惊喜地说听到敲门声。可能是翟雅回来了，大伙儿齐刷刷地盯着门。可惜什么都没有……
当翟雅真正地站在宿舍中央时，没人反应。她们这几天做梦幻听现象不少，自己的眼睛也不太敢信了。“有热水喝么？”翟雅道。
她们三个面面相觑，杨粒粒跳下床，实实在在抓住翟雅的手了方叫道：“有啊，有啊。你去哪了，吓死我们啦！”
翟雅咕噜噜地喝完一大杯水。“不好意思啊，旅游去了。”
“干吗不接电话？吓死我们了。”乔巧的语气是生气的，爱之深责之切吧。
“山上信号不好。”翟雅轻描淡写地说。王琳欣喜地打电话给秦小璐，她不一会儿赶到，惊喜地上前拥抱翟雅：“回来就好，下次可得跟我们说声啊。我们担心死了。”翟雅手护在胸前制止她：“脏，我还没洗澡呢，别碰我。”
“翟雅，你怎么这么憔悴啊。”王琳奇道。说不上哪，连杨粒粒都察觉出来了，翟雅和以前有点不一样。旅游也许很累，可是累和憔悴是画不上等号的。憔悴是受过严重损耗后看起来需要保护的。女人的直觉从来都不容小觑。
果然，两天后，杨粒粒一进门就看到翟雅哭得梨花带雨，乔巧抱着她轻声安慰。说真的，杨粒粒很欣赏很喜欢这个外刚内柔的美女室友。这会儿看着她伤心真是于心不忍。
“翟雅，别伤心了。你的诗我写好啦。”杨粒粒扯着她的衣袖，小孩子跟爸妈要买糖果玩具时的惯用撒娇动作，只是她不自知。
结果翟雅哭得更悲痛了。乔巧看着愣在一旁的粒粒：“她看过了，说写出了她的心声，送给你留着做纪念。”留着自己写的诗做纪念？这是什么道理……杨粒粒看看翟雅，猛然瞥见她床单上触目惊心的一滩血。
乔巧眼疾手快地将杨粒粒拖出宿舍，“今天看到的别跟任何人说。记住了吗？”
“记住了。”杨粒粒点头，她回头看着宿舍的方向问：“她哭什么呀？还有，那血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她得白血病了啊，这电视上的绝对不可能发生在咱宿舍身上吧。”
“你瞎想什么呢？是经血。杨粒粒，我跟你说，将来无论多爱一个男生，你都要留下几分给自己，不然你会迷失。”
看着乔巧无比严肃的眼睛，杨粒粒郑重点头，“嗯，我会的。”回过神来又记起刚才有个问题还没得到答案，“是了，乔巧，翟雅她哭什么呀？”
“痛经，没看她脸色苍白么？”
“你确定？不会是她知道自己得了白血病才那么伤心欲绝吧？你说她会不会怕我们难受故意隐瞒真相啊？这一去无踪影就是好久天的，也不联系我们，回来了就这个光景。越想越不对劲呢……”
“我看不对劲的是你！杨粒粒，你可千万别去问翟雅，别去烦她，让她好好休息。我说你这挺单纯的一人把事情想那么复杂干什么？肯定是小说看多了，走火入魔了都……”
杨粒粒不依，跳起来掐她。“啊，对了，我有红糖，让翟雅喝点红糖水去。”她飞跑着走了。
乔巧看着她蹦跳的背影很快消失，转而抬头看天空。湛蓝湛蓝的，一点云都没有，好像没好得没有任何缺憾。她叹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