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粒粒怀着初次通宵的激动心情进入网吧,一不小心睡着。“五点半。”醒来杨粒粒看到窗外惊人的美丽——纯净得几近透明的天空,有一片红云呈放射状,许是太阳快升起了。她轻轻走过去拍下来。有些美丽让人心痛,因为你知道下一秒就会消失。
拍完一回头,杨粒粒大骇。叶子和伊莲仍精力充沛地在玩游戏。两个神啊。“醒啦。快点。咱回丽江古城看日出吧。”伊莲说。
清新的早晨,游客甚少。杨粒粒觉得此刻静谧中的丽江最美好。遇到一位导游带着一小队精干的年轻人看丽江全景。真是天赐良机,她们三个很有默契地混在队伍末端,进入李家大院的阁楼。一片灰白的瓦房尽收眼底,丽江全景。旭日东升,盘古当初开天辟地是不是就这景象呢。应该不是,该是一片混沌。哪有这般美?
耳边响起惊叹声和咔嚓声。人知道自己在永恒面前的无能为力,便发明了各种记录的工具。照相机只是其中一种。带不走风景,那就带走回忆,只能退而求其次。杨粒粒没拍,她知道自己不用靠这种手段也会记得。它在她心里,留一点神秘,再留一点遗憾吧。如此,方能刻骨铭心。
阁楼上的人体模特上有全套的嫁女银饰。李家是明朝迁来的银匠。汉族人,因工艺精巧为人和善赢得大家尊敬,他后来与胖金妹(当地少女)结婚成家,融入这里的文化与生活。院子很是雅致,墙上爬满了郁郁葱葱的藤蔓。打开吱呀的门,踏过木板地,端一碗茶在这小院里细细饮,多惬意的日子啊!
出到外面,在当地人的推荐下去了一处古城区。很多当地当季水果,她们见所未见,买来解馋。古老的墙,满是斑驳印记,上面爬了藤开着紫花,像霞一样一大片。抬头看天空,那样高远蔚蓝,不禁让人怀疑丽江另有一片天。坐的小三轮车,土家族的女司机热情邀请她们去家里做客。难得有机会体验地道生活,三人欣然前往。
阿姨的爸妈都身着名族装,他们不会汉语,一个劲地端水果来,灿烂地笑。伊莲被她们的房子吸引——用土,谷壳,草,麦秆等混合筑成的。坚固又环保,还冬暖夏凉。真是神奇。叶子和粒粒则是大为惊叹窗户的雕花,不舍得挪眼睛。
“祖上传下来的。”阿姨笑眯眯地解释,“好多代了,连同这房子,几百年啦。有个老外喜欢这个,直给我们塞钱,多少钱都不卖的。”是的,它只属于这里。倘若摆在豪宅之中,是多么不协调。它在这里是有生命力的,不然怎么会灼灼发亮?
返程中她们三个一路都在睡。分别时,伊莲不舍:“咱好好念书,好好挣钱,以后一起去香格里拉,拉萨……”杨粒粒和叶子继续乘火车回校。时间因为记忆而漫长。几天而已,杨粒粒下车走入南校的时候感觉自己离开了几个世纪。她梦游般一直走到北校去,时间太早校车还未开出。回来,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杨粒粒人回来了,心却还没归位,依旧神游丽江。有时看着老师在台上讲课就在想这怎么回事自己怎么在这,真是奇怪。不习惯上自习。打开校内,四处瞎看看。假期有人去了桂林,有人去了西湖,有人找了兼职,很多照片配上文字。本该有形有色的内容杨粒粒只觉千篇一律地无聊。正欲关闭,看到有两封站内信。肯定是伊莲,杨粒粒笑笑打开来:
你好,杨粒粒。我现在云南大学,朋友的宿舍。忍不住给你写信,我觉得你是个很有意思地人,让人不由自主地舒心一笑。但是你毫无戒备地让我担心。你睡觉时我多次在旁边驻足,你没有一点反应。如果是坏人呢……
写于十一。还有一封是上周写的:
杨粒粒,你好吗?你都没有联系我,难道是没看到你书里夹的纸条?还是根本就不想理我呢?为什么你校内资料里没有联系方式?你最近在忙什么?
她想起来,那个老看着她笑的男孩子郑杰。看着一连五个问号,杨粒粒心里有怪怪的感觉,急忙找书,想起来书被乔巧借走了。打电话过去询问下落,乔巧说:“我替你还了。就你那拖拖拉拉的样子,等想起还书早过期欠钱啦。别谢了啊。”杨粒粒真是哭笑不得。
只得回站内信:我记得你,郑杰。抱歉今天才看到,我电话是158xxxxxxxx。
只要不心存排斥,就有爱上的可能。杨粒粒刚接触德语,因为与生俱来的好奇,很快陷了进去。
“物以稀为贵,当大家都学英语的时候,小语种最吃香。”乔巧分析。
小语种也有主流啊。在中国日资公司挺多的,学日语大有用处。”翟雅义无反顾地弃德语奔日语去了。
“还是学日语吧。咱学校最先有的非英语语种,师资力量挺强的。”王琳综合道。
“不对啊。最先该是有俄语吧。”杨粒粒质疑。乔巧抬头:“杨粒粒,你终于回来了。欢迎回来。”
“小姐,没搞错吧。我回来一星期啦。”杨粒粒瞪大眼睛。乔巧无声地指指脑袋和心脏的位置。杨粒粒笑笑,是不好意思的。是的,她回来了,在外面劳筋动骨一圈又神游了一周。要开始新的生活。
考验来得这样快。晚自习后她抄近路穿过篮球场回宿舍。虽然灯光幽暗,杨粒粒心无丝毫惧意。开玩笑,这是她的地盘,有多少个晚上,她在这打过篮球和朋友们压地板聊天。有情侣在接吻,司空见惯的现象。杨粒粒见怪不怪,熟视无睹地走过。
“粒粒。”惊奇地语气。杨粒粒回头,是王琳。而那个男生,正是周正明。他们两个迅速分开,都看见了何必呢。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他嘴形弧度来看,他在笑,很甜蜜吧。
“嗨,你们好。我有事先走了。”刚才那一幕却在放大,不断放大。他在吻王琳。让他吻去吧。当她在大理的体育馆外想念他的时候他的人他的心都隔她很远。他从来就没有属于她杨粒粒。不争的事实让人清醒,其实用不着去丽江,只要稍加留意便能明了一切,只是自己选择了做鸵鸟,但是这一去却让让她有了不一样的心境,为了美好好好生活。
不心痛了。很奇怪的不难过了。杨粒粒反倒是有些失落,心里空空的。这么快就放下了,还以为自己是个痴情种子呢,原来也不过是俗人一个。也好,俗总比老疼老疼的好。有陌生号码拨过来,杨粒粒接听:“你好,请问找谁?”
“当然找你啊,难道这是公用电话?”对方笑。北方口音,更具体些应该不是北京天津一带,东北亦排除在外。
“请问哪位?”杨粒粒想不起是谁,难道是哪个网友?当初迷恋上网那阵子可是有很多人问过她号码,一律来者不拒。可是她很久没上过网聊天了啊。谁会记得她呢?
“猜猜我是谁?”电话那头不温不火地问道。杨粒粒一听差点当即掐断。心情正不是太好呢还有人来故弄玄虚。
“没事我挂了。”她冷冰冰地说。
“杨粒粒,你怎么了?”关切透过电话线传过来,还有少许紧张。
“难受呗。哎,心是空的。”她把玩着自桌上的水杯。
“怎么回事啊?”
“就是……说不清。对了,你是谁?”杨粒粒警觉起来。
“我郑杰。”杨粒粒哦了声后就无语了。
“有任何问题你都可以跟我说的。”
“谢谢,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说起。我还是不说了,免得我们两个都心情不好。”
“不会,说出来你会轻松很多。说吧,我听着。”
杨粒粒突然愠怒:“我说过了不说!不谈这个问题,说不清楚!”电话那头很安静,毋庸置疑被吓到了。察觉到自己的过分,杨粒粒后悔不已心情愈加低落,“对不起对不起……我心情不好。别和我说话,我会伤人的。当我疯了好了。”
“我理解,别这样说自己,你先休息吧。杨粒粒,我希望你快乐。”
“谢谢你。晚安。”
杨粒粒挂断电话发现自己真的很累了。原来不是放下了,而是感受来得太慢。就像刚跌倒在地,磕掉牙齿的孩子一样。停顿小会才会发出哭声。那短暂的停顿,是因为剧痛引起的麻木。
她们都还没回来,这些迟迟不归巢的鸟儿……杨粒粒随手抱住玻璃杯趴在桌上休息,眼睁睁地受着记忆的折磨。
“来,乖一点,叫哥。”
“不叫不叫。你们啊,都是被《蓝色生死恋》毒害的一代。”当时她是这样笑他的。
“听话啊,特别想听你叫一声哥呗。妹……”
“真想听?”
“想啊,朝思暮想啊,醒着想做梦也想。我想啊想……”他当时就是如此地磨啊磨。
杨粒粒不忍心再拒绝了,她酝酿片刻,小声叫道:“哥。”
“哎!哎!”不言而喻的甜蜜和激动。仿佛是久枯逢甘露。
“你大声点,别那么迟疑啊。”他不满足道。真是狡猾,明明说只叫一声的。这样赖皮,却是无与伦比的可爱。
杨粒粒甜甜道:“哥,我的哥哎……”两个人傻乎乎地笑。
男生女生思维方式的差异还真是不可否认。现在的男孩子喜欢人总打着兄妹的幌子,而女生则倾向于将之定义成“朋友”,大不了加个好字,“好朋友”,实在是昭然若揭了还死嘴硬地分辨说,“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既然喜欢来得如此隐晦,那么伤痛也只能自己背了。伤吧,痛吧,杨粒粒心一横,我就不信能把我给痛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