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像是被划了界限。这个界限很小,小到只能容纳我一个人,而又可以变得很大,囊括了所有生命以外的东西。
这一次,我被划在了人群之外。
在被炽热阳光烤的发烫的训练场上挥汗如雨,牵引着查克拉线击碎远处最后一块木板。卡卡西便从身后的密林里走出来,眯着眼懒散开口“今天晚上有个聚会,就只有你们这一代学生和我们老师。”他侧目瞥了一眼远处的战果,眉眼弯弯地拖长了声音
“呐,全部击碎了呢。那么,就休息一下吧。”长长的尾音悠闲的宣告着训练的结束。
烈日当头,热风阵阵而来,裹挟着细小的木屑。菀茗默默收起苦无,拍拍身上尘屑抬眸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恍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回到日向家中,穿过长长的走廊,也穿过日向家奇怪冷漠的目光。菀茗收起视线,装作熟视无睹的样子坦然走过,心里却不知什么滋味。
在这个家族观念深厚的地方,异族人长期居住在这里本就受到了很大的争议。更何况这个人还不知身份,待在族中最有潜力的宁次身边,悄无声息地学着日向家的体术。虽然一直有宁次和雏田替她出头,让她安心住下来。但菀茗知道,她是三代安排进来的,从前族人不敢发表意见,可现在三代死了,宁次和雏田又常年出任务。他们的躁动便无处不在且得以实施。明里暗里嘲讽她,让她离开日向家不知多少次。
现在,这个承载着她童年的地方,也变得这样遥远和脆弱。她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地方,可是她却再也想不到一个归宿。仗着自己是纲手弟子别人尚且不敢实施大动作,任务也繁重没有太多时间呆在家受气,便又一天天撑下来。
穿过一条条木质走廊,菀茗终于回到了那所偏远的房子。挺直得有些僵硬的背部放松下来,僵直的表情也松懈下来。长长地吁气,菀茗就近坐在走廊边上,疲惫地把腿搭在院子里的一块石头上,注视着正春意盎然的院子走神。
日光炽热得有些朦胧,蒸腾的热气给时光抹上了一层不真切的模糊感。一派安然下只有她心里木木的,无论发生什么都感受不到太多情绪的变化,空洞麻木的样子隐藏在漠然的神色下,她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究竟还能不能称作生活。她感觉自己记不得任何事,又好像都记得。但这种记得绝不是能用感情表达出来的,就像是你日复一日地在日记本上不厌其烦地记录自己做的任务一样,她知道自己每天做了什么,但她也只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而已。
就像是你观看了别人的生活一般,心里毫无波澜。丝毫没有亲历者从中感受的思想和情绪。
菀茗呆愣地坐在那里,看着院子的每个角落,脑海里却一片空白,她也不知坐了多久。好像恍惚之间日光就变得昏黄下来。凉意袭来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坐了很久的事实。想起卡卡西交代了很多遍的那场聚会,心里再不愿意也只得换身衣服起身前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去,大概是那样的场所,向来只能给她带来无尽的疲乏感吧。
走到约定的居酒屋时,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只有几朵橙黄色的云躲在一片深蓝中未曾褪去。大街上明显清冷了很多,而居酒屋早已亮起了暖融融的灯光,带着烟火味的哄闹声一阵阵地透过薄薄的帘子漏出来,这样祥和美好的氛围,倒让菀茗有些胆怯,她呆呆地立在门口,听着屋内吵吵嚷嚷的声音辨认着熟悉的人。
红豆的声音真大,永远都这样热情狂热
鹿丸那句“真麻烦”永远带着种懒散的感觉,
嗯,还有凯老师。。。。。
菀茗也不知听了多久,熟悉的声音唤起了她久远的记忆,她站在门外,身上笼着亿万星河的光辉,嘴角带着浅笑,仿佛置身其中。可是她知道,她真正置身其中时只会感到强烈的突兀和孤寂。只有这个时候,只有在这一门之外,她才有可能融入那份美好中。
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菀茗忙抽回神来,熟悉的嗓音染了些月色的柔和,她一回头便对上那只温和的眸子,银色的发凑过来,卡卡西弯腰揉了揉她的头发
“进去吧。”
说完,卡卡西便擅自拉开了那扇帘子,屋内温暖的热气毫无阻碍地扑面而来,菀茗怔楞间已然被拉了进去,站在目光的汇聚处。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扯了扯卡卡西的衣角,眼里充满了茫然,而一旁的卡卡西不动声色地拍拍她的手,往前走到凯身边坐下。
此刻,菀茗被红豆拉着惊呼道“哟,菀茗啊。都好久没见了!!”
坐在远一点的宁次和雏田也冲她笑了笑,菀茗正摆脱了红豆的魔爪,准备找个地方坐下来。红豆已然把她一把拉在身边坐下。
坐在一堆老师中,菀茗有些不自在地往后看,才发现大家都是以小组的方式坐的。鸣人出村还没有回来,而小樱坐在了井野那里,她没有可以去坐下的地方。
清歌不在,她又和这批同学没有交集。实实在在被排除在外了。想到这里她一阵失落,而早就洞察这一切的红豆从未如此心细地化解了她的尴尬。红豆坐下来给她拿了一个杯子,顺手给她倒了酒。对面的凯发现便叫了起来“菀茗还这么小,红豆别给她酒喝”
红豆岿然不动地继续倒酒,斜着眼睛不满地抱怨“我的学生能不能喝酒我说了算!”
“再说了,我家菀茗酒量可好了,当初我把她和清歌。。。。”红豆倒完酒像是很骄傲似的宣告着,却在清歌的这里收起了她的大嗓门,吵闹的大家也都安静了下来。菀茗望着红豆低垂的眼睑,心里一阵心疼,这个老师曾是她和清歌的噩梦。但是她却一直记得当初决然抛弃她的两个学生,且真切地为她们担忧着。
红豆,也可以算是个好老师吧,清歌。。。。
菀茗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熟悉的辛辣味立刻充斥着口腔,而她只觉得畅快。把玩着酒杯,菀茗勾起怀恋地笑容歪头对还在伤感的红豆,用轻松的口吻笑着替她说下去
“当年红豆老师给我们上的第一课就是酒呢,酒量早就被她练出来了。说起来,也只有我和清歌能和老师好好喝一杯了。”
轻轻地,像是鼓励又像是安慰的拍了拍红豆有些颤抖的肩膀,菀茗笑着替她斟上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举起酒杯碰了碰她的手
“来吧,老师。考验考验我的酒量下降了没有。”
怔仲的红豆终于抬起头,露出她红红的眼眶,用颤抖的声音回应着“好啊”,端起酒杯便仰头灌下。
周围的人看红豆恢复过来的样子也开始喝起来,继续着他们的话题。
菀茗一杯一杯地喝着酒,望着红豆兴奋得红起来的脸颊眼眶热了又热,只能用酒的辛辣来掩盖自己的情绪。不知道喝了多久,酒瓶被拿走了。菀茗抬头,坐在对面的卡卡西正举着酒瓶调笑道“小孩子都快把我们的酒喝完了”说完大伙便哄然大笑。红豆也笑起来,指着她一脸威严地说“我宣布,你合格了!”众人又是一阵捧腹。
一阵阵喧闹中,这场聚会终于结束。大家都喝得东倒西歪,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伤心的原因,好几个人竟然哭了起来。
菀茗在一阵眩晕中站起身来,温柔地冲喝得不省人事的红豆告别,阿诗玛送红回家便先离开了,凯和卡卡西都各自送学生回家。菀茗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模糊的视线下卡卡西正皱眉望着她,她噗地笑起来,扶着墙冲他摆摆手“哟,卡卡西老师,天色晚了,快送小樱回去吧!”趴在卡卡西肩头的小樱正一句句佐助君,佐助君地嘟囔着,卡卡西只得扶着小樱不让她掉下去,走了几步又担忧地回头,那个冷漠的女孩正倚着门,眯起眼惺忪地仰头望着夜空,一脸沉静安然。月色模糊不清地黏在她脸上,那始终恬淡孤寂的模样竟一下子触动了卡卡西的心。他忍不住高声嘱咐着“待在原地,我一会送你回去。”
而那个女孩竟痴痴贪念地望着夜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来不及再嘱咐那个被独自留在夜色中的女孩,身上的小樱愈演愈烈,开始哭喊起来,卡卡西只得背起她快步回去。
菀茗觉得今天的夜空是她来到木叶后看到的最美的时候了。隔着朦胧月色和她醉得有些模糊的视线,深蓝色的天空透着让她心安的力量。
热气散尽,凉爽的夜风一下子安慰了她不安躁动的心。一片寂静中她仿佛找到了归属一般坦然。一身轻松地真真切切存在在世间。她不自禁地抬脚走起来,走进茂密的树林,穿过带着露水的草丛,最后在一处停驻。
还是熟悉的样子啊!树丛,靶子,溪流。就只差了这长长一段岁月和一个眉眼温和的少年了。
菀茗啧啧感叹,顺势坐在树下,靠着粗大的树干一脸怀恋。在酒精的作用下,毫无防备地躺在这里,卸下所有成熟和隐忍,只是一个15岁的女孩不知人间愁苦的模样,一脸安然舒适。
前方跳出一个身影,卡卡西抄手低眸望着女孩安然的神色,把脸上少见的焦急收了收,叹气道“怎么不在门口等我?跑这么远,叫你喝这么多!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啊。”说是这样说,他还是弯下身拉住菀茗的胳膊无奈又宠溺地开口“走吧,我送你回去!”
被拉住的女孩反抗般地抽回手,一脸戒备的嘟囔“回哪里。。。我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女孩孩子气般地回身死死抱住树干,扭头对着卡卡西就开始掉眼泪,红着一双眼断断续续地哽咽着“你们都不要我了!清歌走了!”她说完又低下头小声呢喃“鼬哥哥也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了。。。你们什么都不知道。。。。”语气像极了小孩子得不到糖时的委屈,卡卡西有些好笑地望着这个向来冷淡面无表情的女孩,像哄小孩子一样安慰道“这不还有我吗?别哭了,我送你回家。”
“不要!”女孩噘着嘴赌气一般,抱着树干的胳膊更用力了一些。卡卡西看着她的样子,想着她原本应该像所有女孩子一样的生活撒娇,却装作深沉地处处隐藏自己,这样难得的机会,就先不要打扰了吧。他便不急不恼地蹲下来,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不同于往常的一面,鬼使神差地弯了嘴角。
深夜的风带着令人震颤的寒意席卷而来,天色暗沉中树叶的沙沙声很是可怖,菀茗在一阵劲风中裹紧了衣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酒精下的眩晕感再次袭来,她有些头疼地捂住眼睛叹道“该回去了,还要给清歌回信呢。”
轻轻的一句不经意提醒自己的话让面前正伸手过来扶着她的人一僵,随即小心地把她背起来往日向家里走去。身上的人不吵也不闹,安安静静地趴着睡着了。她一向话少,即使喝醉了也不过耍几句酒疯就过了,防备心永远只对在乎的人卸下,其他人她连走近的机会都没给。
卡卡西背着她一步步走向居住区,脖颈里突然冰凉了一片,微微侧头正对上她安静的睡颜,说不上漂亮的面孔里是安然和沉静,细小沉稳的呼吸正好铺在他面孔上,有些细柔的痒。而趁着昏黄路灯,她面颊上躺着细小的泪水,透明液体正从紧闭的眼皮下潺潺流出,莫名一种柔软的感觉。
卡卡西觉得自己再次受到了震撼,他有些烦躁地加快步伐,宁次正亮着灯守在屋前,他送天天回家后发现菀茗没有回来便找了过去,正巧遇见了卡卡西,卡卡西便让他先回来。宁次看到睡着的菀茗便走上去准备接下,而卡卡西侧了侧身体,将手指放在嘴边做了禁声的动作,宁次忙引路去了她的房间。
将她轻轻放好并细心地盖好被褥,卡卡西望着恬静睡颜的女孩一阵失神,最终理智战胜了感情,对着一旁感谢的宁次点点头便离开。
只是片刻后,日向宅一片寂静中,一个身影从打开的窗户外溜进来,轻车熟路地走到桌前抽出台灯下被压着只露出一角的纸片。借着朦胧月光看清了纸上的内容
“菀,上次你说我父亲病了,我过几天准备回来一趟。你准备好了告诉我时间。清”
遮住一只眼的男人面容冷峻,迅速将纸片放回去,回身意味不明地望了眼沉睡的少女,修长身影消逝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