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入户，张真正在窗前习字，张龄之走了进来。
张真于张龄之行了个礼，张龄之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就问了一下张真最近的功课，又随即考察了一番，见张真一一都能答上来，他却宛然的叹了一口气。
“阿真天资聪颖，若假以时日，当是能凌驾于我之上的。”
张龄之的语气既是欣慰，又是可惜。张真的确是他见过较为天赋异禀的，也是真的有栽培之心，只可惜在张真的心里，从来没有过往这个方向上发展的打算。
见张真没有说话，张龄之适才继续说道：“今日陛下已经答应彻查当年先历王一众的死因。”
张真点点头：“此乃必然，有了历王这一叶扁舟，乘风破浪已是指日可待。”
听这话，张龄之一顿，他就知道这件事进展的这么快，应该是和张真脱不了干系的，只是看张真如今的态度，倒不像是有意的去隐瞒他的样子。
“听说你前两日回了林府？”
张真应是，随后将上次在林家家祠的事情告诉了张龄之，张龄之听后，只觉得张真有些冒险：“于情，历王当是我们的朋友，但于理，历王始终还是皇家的人，当年的事情的真相他也并不清楚，你在他身上寄托的希望越大，失望也可能就越大。”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去看张真的神情，见张真没有过多的反应，适才继续说道：“这件事其实完全可以由我......”
然而张真却摇头打断了张龄之的话：“祖父的心意张真明白，在这件事情上，张家也确实有资格参与，我只是觉得，张家应该是适当的从这件是里抽身而去，而不是在这个泥潭里越陷越深。”总而言之，张真就是不想亏欠张龄之太多，无论是与她父亲还是于她而言，张龄之都是她们闻名就肃然起敬的人。
而萧唤民不同，这件事确确实实是跟他有直系关联的，且历王府中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朝中对内可以少了一个左右朝政的张龄之，但对外，绝然不能失去历王这一员悍将。
闻言，张龄之面露无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道：“既然你的心里有把握，便按你想的去做吧。”
张真应是：“祖父放心，张真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拖累祖父。”语气恳切，神情备至。
张龄之没有说话，倒不是说不出来，而是看着眼前这个人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生经历，才会让一个正值芳华的女子失去了女子该有的娇弱，浑然全身上下只剩下那一股玉石俱焚的劲？
然张真却像是看出了张龄想：“祖父，有些事并非是我夸大其词，其实对于当年的这桩旧案，并非是我们看在眼里，最为重视的还是另有其人。”
张龄之将手里张真的本子放回了桌子上，淡然道：“是陛下和刘国公。”当年的事情就算没有大白，但也能猜出来个大概：“先皇离世之前，便多次在我与诸臣面前透露过有意立历王为君的意思，若是那一次，先历王能平安归来，这天下，早已归了他历王府了。”
只是这一去，先历王就再也没有回来，恰巧的这个时候先帝病重，随后新皇登基，一切都有了另一番的景象。
只是张真对于天下早归历王府这种说法并不认同：“张真不知祖父如何看待先帝，但在张真看来，在先帝的眼里，他所看好的，并非是先历王，而是当今的这一位陛下。”
听闻这话，张龄之浑身血脉逆流，倒也怪不伤张真说道先帝是非，只道：“陛下与先历王都是各有千秋，于朝政，当今陛下历有建树，但于国情，历王府功不可没，并非先帝有所看好，而是先帝也无法做出决断。”
张龄之说的这些，从一个父亲的角度上来分析，的确是说得通的，可张真却认为这是张龄之在自欺欺人。
“陛下若是真有意将天下交给历王府，便会早立储君，而是不眼看着他的两个儿子明争暗斗。当今陛下有野心，他便让他留在京中施展宏图大业，而先历王府却是被他丢在了战场之上，茹毛饮血。我们只看到了先帝为人父的难处，却没有想过他历王府的，才是先帝的嫡长子。明明看好次子，却迟迟不敢动作，那是因为当年的历王府声望于民望都盖过了当今陛下，所以他为平天下人之心，才向朝臣透露出立先历王为君的心思。”殊不知，正是他的一招权衡，竟使得先历王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说完张真去看张龄之脸色，却发现张龄之的脸色并不好看，便不再说了，其实张真也知道先帝在张龄之的心里是什么地位，先帝于张龄之而言，有知遇之恩，而自己的这一番话，无疑就是在戳他的脊梁骨。
见如此，张真连忙将注意力放回了刚才的主题之上：“如今历王翻出当年旧案，陛下必然有所防备。听闻最近皇城里的那起连环杀人案，闹得越来越大了。”
张真的这一句话，引起了张龄之的重视：“接手这件案子的正是周府尹，如今这个案子已经闹得京城人心惶惶，陛下已然重视，敕令周府尹一月之内，了结此案。”说到这里，张龄之有些疑虑：“莫非你认为陛下是故意将注意力放在这个案子上的？”
张真一笑：“都只是个猜测。”但无论如何，旧案是绝对不能搁浅的。时间拖得越久，对她们就越是不利。
此时月色入户。
张龄之走后，许慧偷偷的从窗下冒出个头来。
“宝贝徒弟，你这样说话可真是太伤我心了，什么叫一人做事一人当哦，你把师傅我往哪放哦。”
张真笑了笑，伸手摸摸许慧的头：“张真一直将师傅放在心上，若不然我怎么一直尊称师傅您呢。”
闻言，许慧连连拍手，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吧。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许慧总觉得回到京城之后，张真脸上的表情变得多了一些。
“师傅，回来这么久了，明天我带你出去转转吧。”
许慧：这太阳还真的是从西边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