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府内,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躺于卧室酣睡。
书房中,宁隐柔盘膝打坐,一颗火红的灵珠悬浮在胸前。
丝丝缕缕的火灵力顺着呼吸钻入鼻尖,于经脉中运转周天,沿五脏六腑归入气海,身上炽热的气息一点点的浓郁。
陡然,漂浮于空的火灵珠,散发璀璨红光。
周身涌动的炽热气息,将空气中的水汽蒸成白雾。
白雾围拱灵珠,似即将升起的太阳隐于云层之中。
一道红芒穿透白雾,射入宁隐柔眉心。
宁隐柔沉神定心,忽觉灵台一阵炽热,红芒没入灵台。
在意识海中,展现出一幅图画:
画面徐徐鲜活,莫北凉手持一个木箱踏夜色而来,彼时火灵珠光芒盛放,宁府外两只石狮子眼闪火光,与莫北凉遥遥对歭。
莫北凉眸中金光一闪,将看不见的狮吼斩碎。
随后乘月而走,毫不恋战。
火灵珠息去威能,灵台画面消失。
宁隐柔闭目修炼,全仗火灵珠自动护主的功效。
这是他曾祖母下嫁宁远潭时,先皇所赐的陪嫁物品。
后来宁远潭治理水患被溺死,公主伤心日久,体病而亡。
于是,这火灵珠便一代代流传了下来,成了他修行的宝物。
从画面当中,宁隐柔感受到那个木箱子散发出的血脉相连的气息。
可莫北凉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盏茶功夫便已退走。
宁隐柔收敛心神,重新入定修炼……
莫北凉于青山脚下,碧水潭边,从月落乌啼坐到红日初升,直至天边一缕红霞将云海蒸红。
万道霞光似金蛇于江面狂舞。
有晨风从山间生出,在谷口盛怒,吹皱湖水,打落一片绿叶。
清风,吹动莫北凉鬓边一缕墨发,揉散了江水的清寒。
一缕金霞刺入莫北凉眼眸当中,望气术运转,远方有黑气成云,结出朵朵凶煞之花。
凶煞之气磅礴,隐隐与枣花镇气运遥相呼应。
“先生,敢问修士行于天地,修得是什么道?”
寂静一夜,坐在箱子上沉默不言的宁远潭忽然出生询问。
“昔年有三清圣人,布下道统传承人族香火。分为:玉清境元始天尊,上清境灵宝天尊,太清境道德天尊。
彼时有阐教,截教两大教派。
截教传天道,教义有教无类,天下生灵俱能修行;阐教传人道,定人伦演天机,令三界有序,阴阳平衡。
修士者,或悟天道,或悟人道。”
“由人道及天道,何如?”
宁远潭再问,令莫北凉神色震惊,哑口无言。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上苍观群山青黄,大地荣辱,闲云聚散,海陆变迁。
妖族兴旺,猖獗于世,便降劫扼制,人族应运而生,建皇朝宗教;
人族兴旺,忘乎所以,便降山精鬼怪妖物,削去人族气运。
雷霆雨露,均是天恩,上苍无情,方能维护乾坤安泰,阴阳长久;
人道有情,通七情六欲,晓五行变化。登山磨志,涉水厉心。
修士,身处红尘炼狱,或随波逐流,或各领风骚。
自有人族起,便有先贤衍化文字,传播礼法,历经千万年成人族气运,傲立于世间不倒。
老头子以灵魂之体存活百年,也许便是为了今天这一刻。”
在莫北凉的眼眸中,宁远潭三寸的身躯逐渐凝实放大。
彼时天空有一道功德金光降下,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种种异象生成,宁远潭沐浴功德金光,一步踏出,有仙灵之气环绕:
地上花草沾了仙气,迎风飘摇;
山中飞禽嗅了仙气,振翅啼鸣。
一时间百花盛开,灵禽参拜。
一朝悟道,白日飞升。
“当今天下,为何邪祟滋生,百姓困苦?皆因道法断绝,圣人不出。
而今,我欲以残躯,重订生老病死,衍阴阳轮回。
不孝子孙所酿劫难,由我来弥补。”
碧水寒潭深处,明亮水府里一头老鼋正在沉睡。
彼时有天音降下,江河生出朵朵水莲。
老鼋闻得道音睁开眼睛,半晌后大悲,大喜:
“我亲手淹死了一位圣贤呐!”
也许被淹死,便是宁远潭命中的一劫,经此劫难,羽化登仙。
而老鼋,便是宁远潭命中的渡劫人……
天地法则崩毁,六道轮回被血雷劈碎。
人死后无法投胎转世,埋于地底积累阴煞之气;
有山精野兽偶然采得一缕阴煞之气,便化作妖物为祸人间。
而宁远潭,便是要以身饲道,重新续接崩断的法则。
使之天下,孤魂野鬼有投胎之处,枉死冤魂有栖息之所。
宁远潭手持牙笏,发下人道誓言上告天知,由人道登天道。
山谷无风百花盛,天降妙音灵禽舞。宁远潭乘坐一头仙鹤,飞向宁府而去。
莫北凉一步跨出,在其身后仅仅追赶。
此时,天边红日升起,将夜色驱逐。
二人来到宁府上空,两只石狮子纷纷褪尽石皮,将一身炽热火灵之力显露而出。
石狮离开石座登天而上,与二人遥遥相对。
一道无形的音波,自石狮子口中吼出,化为狂啸的音浪,向二人袭来。
莫北凉取下身后古琴,手指拨弹有铮鸣之声响动,浩荡如金戈铁马,铁甲雄狮,其声肃杀,其气磅礴。
天外有流云汇聚,彼时有琴音响彻,流云被搅散,阳光普照街巷,黑暗无处遁逃。
“我欲重修法则,此处便劳烦先生了。”宁远潭撇下一句话,身躯向宁府飘去。
石狮子踏步虚空前往阻拦,有弦音不绝于耳,似清风化作缰绳,深渊探出巨手。
琴声铮铮,把石狮困住。
莫北凉拦在石狮之前,寸步也不退让。
石狮凶狠,身上火灵力从体表升腾,有朵朵火焰如鲜花绽放。
火焰随风而舞,自轻柔到狂暴也不过一瞬间的事。
石狮吸收天地间游离的灵力,在体表化作火焰纱衣,踏动四蹄向莫北凉奔跑而来。
体表灼热的温度将周遭空气燃烧,无形的空气化为结晶,天空下起一阵琉璃雨。
琴声大作,流云退散。
连绵不绝的琴声自修长十指跃动,化作涛涛江河澎湃之音。
凭空掀起一场狂风,从天外升起,在山谷怒放,从街道口汹涌奔腾,上接碧空下连江水,化为盛怒龙卷向石狮轰去。
凭空响惊雷,石狮被震退数十步远,莫北凉持古琴飘飞五丈有余。
彼时海静风歇,白云舒卷,唯有巷边枣树飘摇不止,枝上枣花纷扬而落。
异象消散,天晴日朗,不过只是一曲琴声悠扬,无海亦无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