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曾经的喜安县,从残存的建筑中可见繁荣。可惜这一切,尽被洪水淹没。
莫北凉浮于水中向前望去,一个庞然的法阵散发出凌厉的波动,内有无数灵咒宝物闪烁精光:
镇魔降妖的宝剑,超度亡灵的佛珠,化解厄难的五雷咒……
莫北凉眼眸上抬,一道金光涌入黑瞳将法阵照亮:
灵气似天仙巧手织就,化为大网将妖邪囊括。
一团黑雾煞气如海,其中有狰狞人脸在咆哮,有青面鬼怪在挣扎。
在阵法的尽头,已被磨破了一小块缺口,缺口处有焦黑痕迹,其中有炽热残留。
大阵灵气每每运行到此便被灼烧,阻止大阵进行自我修复。
一缕阴煞穿过碧水寒潭,连通陆地。
莫北凉抬头上观,这却是枣花镇一街之处,宁隐柔的地盘。
“并不怪你,是宁隐柔不知从何处知晓了百年前的秘闻,在自家的鱼塘里挖了一口深井,从支流游到此地。这法阵内部完好,灵气交织井然有序,是外力磨破了阵法的西北角,导致灵气泄露,阴煞流出。”
莫北凉以望气术观之,终于解开阵法被破的疑惑。
封印法阵威力犹在,这鬼物依然无法逞凶,若是无人来此与这鬼物交流,枣花镇也不可能令众人无法外出,被鬼打墙困在此地上百年。
“他一介凡人,并未步入修行之路,如何能够做到悄无声息潜入这里?”老鼋不解。
“宁远潭曾经当过状元,娶当朝公主为期。皇朝虽然羸弱,想来应该还有不少宝物。也许宁隐柔正是靠人皇赐下的宝物,才能避开你的感知,将阵法磨破与鬼物交流。”
莫北凉心中思量,对着手中的木箱问道:
“你可知是什么宝物?”
“我已死去百年,记忆十不存一,当初的事基本上都忘却了。”
宁远潭眉宇间有思索之色,半晌后摇了摇头。
“也罢,我潜入宁府一趟,希望能有所收获。”
莫北凉说完,辞别水府之主,灵台里有霞光绽放,眼前的一切逐渐扭曲,归于黑暗……
月光将河水照亮,一阵夜风微寒,将河畔少年吹醒。
入定的神思开始活络,莫北凉睁开双眼,灵台清明,道心澄净。一把古琴横于膝前,一个木箱静置于左手边。
粼粼水波上,疑似群星坠落,闪动千万毫芒。
一道虚幻的身影借水面星光凝为人形,向莫北凉躬身行礼,而后消失不见。
老鼋以牵引之术邀自己前往水府,神思游荡而身躯依旧在河畔打坐。
一觉醒来,此前之事恍若梦中,又无比清楚。
莫北凉将古琴负于背后,左手托起木箱子。脚步凌虚一点跃上枝头,身形纵于月光之下,一路沿着房檐屋脊取直线前行,迅速奔向枣花镇一街。
一道影子在地面拉得修长,莫北凉眉心剑纹闪现,盘旋交错的纹理流转着点点霞光。
感知散发而出,察觉到街道上打更人与收粪工人的气息,跳到旁边的屋脊避开百姓。
这是一个宁静的夜,可他却没有一颗宁静的心。
枣花镇很大,人口破十万房屋街道自然也不少。
莫北凉一路前行也要半柱香的时间。当他的眼眸从屋宇错落的街道,望见千顷果林鱼塘之时,便知来到了一街。
红瓦高墙,蟾脊长廊。外有门户牌匾,上书宁府二字。
礼部员外郎官居五品,按朝廷律法并不能居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
只是宁远潭又有驸马身份,福荫庇护后人,才有了宁府一家筑一林的规模。
就在莫北凉接近宁府时,门口的一对石狮子突然转动眼眸,一道火红之色从眸中闪过,抬头望向莫北凉。
空中掠过一道无形的波动,有两道震耳欲聋的狮吼声在灵台炸响,将意识海吼起了巨浪。
“我想起来了,我迎娶公主时,先皇似乎曾赐下火属性的宝物。据说乃是得道之人采火山之石炼制而成,只是我记得好像不是石狮子?”
莫北凉灵台一道金光如剑,按下意识海的波澜将狮吼声斩碎。宁远潭的声音才从木箱子里姗姗来迟。
“难以硬闯,另寻它法。”莫北凉暗叹一声,转身离去。
宁府前一对石狮再度恢复宁静,街道沉寂,唯有天边皓月见证着一切。
“石狮沉重,不可能带入碧潭水府,宁隐柔身上必然还有其他宝物护身。”
纵身来到青山里,莫北凉盘膝而坐,宁远潭自木箱内走出,化为三寸金人坐在箱子上,眉宇间有忧愁泛起。
不曾想昔日之先皇恩赐之福,竟成了如今后世子孙为祸的倚仗。
“今夜之事,恐怕已打草惊蛇,我那不孝孙儿极大可能会联系水底的鬼物,再次掀起新的灾难。敢问先生可有良方?”
宁远潭穿着宝蓝色绣鹤官服问道。
“以力镇压,凭我与水府之主联手可以做到。只是小镇文运已经与宁隐柔未诞之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宁隐柔也不是蠢货,害怕我报复,早已把一身鬼力以移花接木之法嫁接到那胎儿身上。我若除掉那胎儿,只怕小镇刚刚建立起来的文运转瞬便会崩溃,乱世将临,枣花镇失了气运,苦得最终还是百姓!你的孙儿不笨,只是走上了歧途。”
莫北凉想起今晚入魔时,那被勾动的饿念不断蚕食着清明道心。
其时宁隐柔扶着妻子从角落里走出,也许当时宁隐柔便已经把一身鬼力嫁接到他未出生的胎儿身上,只是自己当时愤怒,没有注意。
如今想来,从午时宁隐柔主动前来开始,一步步被他牵引,陷入算计当中。
其父心机已如此深沉,若是他的孩子出生,只怕智谋比宁隐柔更甚,长大后又是个搅动风云,祸乱苍生的枭雄人物。
“先生可有慈悲妙策,施展补救之法,救一救这满镇百姓。”
宁远潭哀叹说道,他一心为国,不惜丧命,怎料后辈竟出了这等奸佞之徒,其心难安。
也许这正是上苍留他魂魄百年,不曾消散的原因。
“非是我畏惧业障缠身,小镇的转变因我而起,此劫自然由我来承担。若有补救之法,我何必如此为难?”
莫北凉一指点出,有霞光在指尖闪现,渡入宁远潭身上。
修道纯灵之气与皇朝气运流转,彼时有金红之色在宁远潭体表浮现,交相辉映。
宁远潭借莫北凉之气运远望上苍,小镇气运开始渐渐聚于宁府,不断交错纠缠,与那未出生的孩子有着斩不断理还乱,错综复杂的关系。
那孩子,已经成了小镇气运的核心,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是杀了他,无异于将满镇百姓陷于战祸当中。
莫北凉把小镇商运转为文运,而这孩子尚在娘腹内,已有了舞动风云的能力,将满镇文运,化为穷凶极恶的兵煞之气。
小镇气运不断蠕动,由青变黑,由中正变为阴煞,这是被宁隐柔生生养出来的一个反臣!